《第一章 圣誕節(jié)晚上》
那是12月24號那一天的事情。在市參議會里面做衛(wèi)生參議的舒太包先生和他的太太一早便對他們的兩個孩子說：“今天一天，不準(zhǔn)你們走進(jìn)中間那個房間，更不許你們走進(jìn)由中間那個房間通過去的放圣誕樹的那個房間。要我們叫你們進(jìn)去，你們才可以進(jìn)去?！?/font>
弗里茲和他的妹妹瑪麗在后房的一個角落里等了一天。天已經(jīng)黑起來了。如同往年一樣，到了這一天，照例是不把燈火拿進(jìn)去的。那兩個孩子真的有些害怕。
瑪麗今年才七歲，弗里茲哥哥對她說，他聽見人們在關(guān)起來的那兩個房間里走動，把一包包的東西解開來，以及輕輕敲門的聲音。他還活龍活現(xiàn)地說：一個個子不怎么大、臉色不怎么白的男子，膀子里夾著一個大木箱，剛才偷偷地在過道上走過。他知道這并不是別人，就是他們的教父朵謝梅?，旣愐宦犚娝谈傅拿?，歡喜得連忙合起掌來說：“教父朵謝梅會做好了怎樣一些好玩的東西送給我們呢？”
在高等法院里面做參議的朵謝梅先生，并不是一個漂亮的男子，身材又小又瘦，臉上皺紋很多，右眼遮著一塊黑紗，頭上是個光頂，平時他戴著滿頭雪白的水波紋假發(fā)。這些假發(fā)很精巧地安裝在用白云母做成的罩子上面，戴在頭上完全看不出是假發(fā)。
說起朵謝梅那一雙手，可以說是同他的假發(fā)一樣精巧。他不但懂得修理鐘表，而且還做得出很好的鐘表。
每當(dāng)舒太包家里的自鳴鐘發(fā)生毛病，不會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響起來的時候，朵謝梅便到來了。他把那個假發(fā)罩子從頭上拿下來，脫下那件黃色上裝，扎著一條藍(lán)布圍裙，拿著一根根尖的工具，對著鐘的肚子里刺進(jìn)去，瑪麗看見，好像刺著自己的肚子一樣，痛得要命。但是那個鐘并不因此收到損害，相反地，它會因此清醒過來，搖擺得更加莊重，走動得更加準(zhǔn)確，就是敲起來的時候，也好像比平時敲得更加起勁；一句話，比平時更加討人歡喜。朵謝梅每次到他們家里來，都會戴著一些好玩的東西給孩子們，有時候是一個小人，眼睛會骨碌碌地轉(zhuǎn)，并且會對著人鞠躬，引人發(fā)笑；有時候是一個小盒子，一揭開盒蓋，便跳出一個小鳥來。每次他帶來的東西，都是很好玩的。
但是一到了圣誕節(jié)，他送給孩子們的東西，就比平時更加精巧。因為太精巧的緣故，所以一送到他們手里，他們的父母便把那些東西好好地收藏起來，不許他們玩。
這一次的圣誕節(jié)，瑪麗急于知道：“教父朵謝梅會做好了怎樣一些好玩的東西送給我們呢？”
弗里茲猜想教父朵謝梅這次送給他們的東西，可能是一個炮臺。在炮臺里走出走進(jìn)的各種各樣的兵，在那里聯(lián)系放炮。后來來了另外一些兵，要沖進(jìn)炮臺里面去?，F(xiàn)在炮臺里面的兵對著他們開炮，炮聲想得象打雷一樣。
“不是的，不會是一座炮臺，”瑪麗搶著說，“教父朵謝梅曾經(jīng)對我說起一個漂亮的花園，里面有一個大湖，一群綁著金頸帶的天鵝，在湖上游來游去，唱著非常好聽的歌。一個小姑娘走到湖邊，引那些天鵝到湖邊來，把杏仁糖喂它們吃?！?/font>
“天鵝哪里會吃杏仁糖？”弗里茲這樣反駁他的妹妹，“而且教父朵謝梅也不見得能做出這樣大一個花園。要是能做出的話，我們也不會得到什么好處，因為爸爸和媽媽立刻就會把它收藏起來。我認(rèn)為還是爸爸媽媽送給我們的東西要實惠的多，我們要拿來怎樣玩，便怎樣玩，玩完以后，還是由我們自己保存?！?/font>
是的，教父朵謝梅這次會送他們什么東西呢？他們兩個猜了許久?，旣悓τ谒娴哪莻€叫杜魯?shù)拇笸尥?，已?jīng)很不滿意。她說，杜魯?shù)男郧橥耆兞?，一天到晚總是翻筋斗，翻得滿臉都是傷痕，尤其她的衣裳更是臟得要命，不管你怎么嘮叨她，她都不曉得保持清潔?，旣惲硗膺€有一個小娃娃，叫格萊。有一次人們送了格萊一個小娃娃一把很好看的小傘，瑪麗真是歡喜得不得了。那時候媽媽站在旁邊笑了笑。由這一次事實看來，媽媽是懂得瑪麗的心事的，所以瑪麗希望媽媽這次會送她一個大娃娃。弗里茲說，他的動物園里面還差一個狐貍。他的兵營里面，還差一些輕騎兵，爸爸知道得很清楚。
爸爸和媽媽買了許多東西給他們，他們是知道的。他們也知道，爸爸和媽媽現(xiàn)在便要把這些東西在圣誕樹下面擺設(shè)起來。他們的姐姐洛伊哲對他們說，圣誕節(jié)晚上每一樣送給他們的東西，都閃耀著神圣的光輝，所以比起人們平時送給他們的東西，更能令他們高興。
瑪麗現(xiàn)在心事重重地一句話都不說。弗里茲自言自語地說了又說：“我希望得到一個狐貍和一對騎兵?！边@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了。弗里茲和瑪麗互相緊緊地靠著，各自想著心事，不敢說話。他們好像聽見飛翔著的翅膀聲音在他們耳朵邊響著，又好像聽見從遠(yuǎn)處傳來的非常好聽的仙歌和仙樂。
就在這個時候，在他們面前忽然響著一片清脆的銀鈴的聲音，關(guān)了這許久的那些房門也忽然打開來了。燦爛的光芒由那個圣誕樹房間散射出來。他們兩個孩子對著這燦爛的光芒走去，嘴里不停地驚嘆。他們剛來到門口，腳步就停下來了。
爸爸和媽媽走到他們面前，拉著他們的小手說：“你們進(jìn)來吧，孩子們，你們看，等著你們的是怎樣一些漂亮的東西！”
《第二章 給孩子們的禮物》
讀者們，不管你們叫什么名字，試把你們最近一次親自經(jīng)歷的圣誕節(jié)回想一下吧，那么你們便了解，為什么弗里茲和瑪麗站在門口，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那棵圣誕樹和放在圣誕樹四周圍的那些禮物，許久都說不出話來了。后來還是瑪麗先開口：“哦，這么多好東西！”弗里茲歡喜得在房間里跳了好幾下，比平時跳的高得多。實在是因為他們?nèi)ツ甑谋憩F(xiàn)特別好，特別乖，所以這一次的圣誕節(jié)，他們才能夠得到這么許多好東西。全棵圣誕樹掛著不曉得多少個金蘋果和銀蘋果。每一根樹枝上都掛著用各式各樣的紙裹著的各式各樣的十分好吃的糖，看來好像樹上的花朵和花苞一樣。一根根電的小蠟燭，閃耀在每一根樹枝上，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好看。全棵發(fā)著五彩亮光的樹，好像笑嘻嘻地對孩子們說：“孩子們，你們乖，今天晚上我請你們吃東西，讓你們把我的樹枝上的那些花果摘下來吃吧！”
現(xiàn)在該說起圍繞著圣誕樹四周的那些好東西了。當(dāng)然，這些好東西都不是用一些話便可以形容出來的。瑪麗看著那一個個漂亮的小娃娃，和那一樣樣陳列在桌子上的小玩意，真的把她整個人都看呆了。她特別喜歡那件掛在一個木架子上面的綢衣裳，四周鑲著非常漂亮的花邊?，旣愑梢律训那懊婵吹胶竺妫钟梢律训淖筮吙吹接疫?，每次她都笑著說：“啊，這件漂亮的衣裳，這件可愛的衣裳，這就是我的衣裳，當(dāng)然啦，我真的可以把它穿在我的身上?！?/font>
弗里茲在那張擺圣誕禮物的桌子旁邊找到了他夢想的狐貍。弗里茲當(dāng)下便跨在狐貍背上，兩條腿夾著狐貍，要它跟著自己，繞著那張桌子，快馬加鞭一般地走了三四次。當(dāng)他停下來的時候，他對大家說：“這雖然是個野獸，但是不要緊，我總有辦法馴服它?！爆F(xiàn)在他細(xì)細(xì)地看那一對他想了這么久的輕騎兵。這些兵身著紅衣裳，衣裳上裝飾著許多金線，看起來真是威武得很。每一個騎兵手里都拿著閃著銀光的武器，坐在雪亮的馬背上；人們幾乎可以相信，這些白馬也是用銀子做成的。
孩子們現(xiàn)在稍微靜下來了，他們開始翻閱那一本本攤開在桌子上的連環(huán)畫冊。每一本冊子上面的花鳥人物，尤其那些玩得非常開心的孩子們，看來好像不是畫的，而是真的在那里說話一樣。
是的，孩子們看那些連環(huán)畫冊，看的正起勁，忽然又聽見一片清脆的聲音。他們馬上知道，這是一個信號，讓孩子們知道教父朵謝梅為他們做好了怎樣一些精巧的東西。孩子們一聽見這信號，便對著那邊靠墻的一張桌子走去。桌子上本來放著一把撐開的綢傘。綢傘一拿走，孩子們在桌上看見怎樣一些精巧的東西呢？
他們看見在一片開著許多美麗的花的草地上，有一所十分華貴的宮殿。這宮殿的正中間是一座鐘樓。鐘樓的鐘聲一響，所有門戶都自動地打開來。在每一個大廳里面，戴著羽毛帽子的先生們和拖著長裙的婦女們，象穿梭一般來往著。正中間那一個大廳點著好幾盞象七星伴月一般的燈火，把整個大廳照耀的得象一個火海一樣?，F(xiàn)在鐘樓的八音琴敲起一首非常好聽的曲子，正中間那個大廳里面的孩子們，穿著各式各樣的上裝，按著那曲子的節(jié)拍，成雙成對地跳起舞來了。一個穿著一件綠色外套的男子，時常走到一個窗口，向外面招手。忽然間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男子，十足是教父的面貌，但是還沒有爸爸的大拇指高。這男子在大門口站了好一會之后，又走進(jìn)里面去了。
弗里茲兩只手撐在臺邊，很留心地看了一會之后，對朵謝梅說：“教父，讓我們也進(jìn)去玩玩吧?！?/font>
朵謝梅對他解釋，這是不可能的。這宮殿連同它的鐘樓，還不夠弗里茲一半高，哪里可以讓弗里茲進(jìn)去玩呢？這道理弗里茲當(dāng)然沒有辦法否認(rèn)。后來他看見宮殿里面的男男女女，始終都是同樣的動作。孩子們跳來跳去的那一套，那個穿著綠外套的男子和完全象教父朵謝梅的那副面貌的男子走來走去，都是那同一個窗口和門口，弗里茲實在看得不耐煩了，所以大聲說：“教父朵謝梅，就不可以叫他從另外一個門口走出來么？”
“這是做不到的?！苯谈刚f。
“那么，那個穿綠外套的男子不可以改在大廳上走走嗎？”
“這也是做不到的?！?/font>
“那么，讓那一班子孩子走出來給我看看，總可以吧?！?/font>
“這一切都是辦不到的，”朵謝梅有些不高興地對他解釋?！鞍惭b好的機(jī)件，是不可以臨時隨便改變花樣的?！?/font>
“這一切都是辦不到的嗎？”弗里茲帶著失望的口氣說?！敖谈付渲x梅，如果你做的那些小人在宮殿里面來來去去都是那一套，那么，這實在是無聊得很，我真的不覺得有什么興趣。相比之下，我那些兵馬不曉得要好到哪里去了。他們隨時都曉得行軍，一下子前進(jìn)，一下子后退，我要他們怎樣，便怎么樣。他們用不著永遠(yuǎn)被關(guān)在屋子里面。”他話剛說完，便跳到那張放圣誕樹的桌子旁邊，讓他那些用鉛做的輕騎兵，騎著白馬跑來跑去，一下子向左轉(zhuǎn)，一下子又向右轉(zhuǎn)，一下子沖鋒，一下子放炮，真的他要他們怎么樣，他們便怎樣。
瑪麗把宮殿里面那一套呆板的把戲看了一會之后，也覺得沒有什么意思，便一聲不響地走開了。比起弗里茲，她乖得多，所以不把自己的心事在教父面前表現(xiàn)出來。
教父朵謝梅對孩子們的父母說：“孩子們不懂得什么是技巧，這宮殿對于他們是不適宜的，還是讓我把它們抱起來帶回去吧?！笔嫣浪睦锊桓吲d，當(dāng)下便想出了一個很好的辦法，用來提高他的興致；她請他解釋整個宮殿的構(gòu)造，解釋使得宮殿里面的人物一個個都會行動起來的，非常精巧的機(jī)件。經(jīng)過這一番拆下來之后又安裝起來的工作，教父朵謝梅有機(jī)會表示自己的能干，所以他又高興起來了。他還送了孩子們好幾個咖啡色的老頭子和老太婆，這些滑稽人都是用蜜糖和面粉做的，又好玩，又好吃，一股香氣對著鼻子直鉆，弗里茲和瑪麗都很喜歡。
瑪麗的姐姐洛伊哲也得到了一件綢衣裳。舒太包太太叫他們姊妹兩個把新衣裳穿起來。洛伊哲把它穿上身之后，看的人沒有一個不稱贊?，旣愓埱竽赣H讓她把這衣裳穿夠了再脫。她母親答應(yīng)了。
《第三章 咬核桃的小人》
瑪麗舍不得離開那張放圣誕樹的桌子，因為她在那上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十分可愛的小人。這時候弗里茲把她那一隊排列在圣誕樹旁邊的騎兵，已經(jīng)檢閱完畢，領(lǐng)著他們離開了這個陣地。那一班穿著軍服、佩著軍刀的家伙走了之后，人們才開始注意到這個一聲不響的小人。他很耐心地等在那里，完全沒有搶著要出風(fēng)頭的心思。
論外表，這小人的確有些經(jīng)不起批評的地方，他的上身太粗、太長，和他那兩條瘦削的腿實在是配不起來，尤其是那個大頭，看來好像不是他的頭一樣。但是看見他穿的衣裳，你便知道他是一個很有見解，特別是一個很有藝術(shù)眼光的青年。他穿著一件紫紅色的上衣，象騎兵軍官的軍服一樣，掛著一些用白絲線結(jié)成的穗子，衣服上沒一個鈕子都是這樣好看。他那條褲子的褲腳管上，也裝飾著一些好看的扣子。尤其他那雙靴子，看起來好像那個是大學(xué)生穿的，不，那簡直是軍官們穿的靴子。這雙靴子穿在他腳上，妥帖得好比是畫上去的一樣。只是他背后拖著的那塊窄窄的木板，畫成外套下擺的樣子，這倒是有些古怪。他頭上戴的那頂?shù)V工帽子，也有些不倫不類。但是瑪麗心里想，教父朵謝梅身上穿的那件外套，和頭上戴的那頂帽子，也不見得怎樣高明。盡管是如此，他還是一個可愛的教父?，旣愅瑫r又有了一個見解，就是教父朵謝梅穿上了像這個小人身上這樣漂亮的衣裳，他也不見得會像這小人這樣可愛。
瑪麗把這小人看了又看，覺得他實在是太可愛。他那一雙海水一般的眼睛，閃爍著和藹的目光。他那個用棉花做成的下巴，表示他剛刮過胡子，配合著他那兩片鮮紅的嘴唇，顯得他特別討人喜歡。
“啊，爸爸，”瑪麗現(xiàn)在忍不住要問。“圣誕樹旁邊那個小人，他是誰的？”
“那個小人嗎？”她的父親回答?！八翘婺銈兇蠹曳?wù)的，他把那些硬的核桃咬開來給你們吃。他是洛伊哲的，同時也是你和弗里茲的?！?/font>
他的父親現(xiàn)在把那個小人拿到她面前，把他背后那塊木頭外套向上一扳，那個小人的嘴便張得大大的，露出兩排又白又好看的牙齒?，旣愖裾账职值姆愿溃岩粋€核桃塞進(jìn)那小人的嘴里去，克拉一聲，那小人把核桃咬破，核桃的殼掉在桌子上，放在瑪麗掌上的，是又香又甜的核桃肉。
現(xiàn)在瑪麗知道了：這個小人是從核桃夾子那一族人里面跑出來的，他的職業(yè)，就是替別人咬核桃?，旣愑辛诉@樣一個小朋友，她真的是說不出的歡喜。她的爸爸對她說：“我的乖女兒，我剛才說過，這小人歸你和你的哥哥、姐姐三個人共同使用。因為你這樣喜歡他，所以我要你好好地把他保護(hù)著，這就是你的責(zé)任。”
瑪麗現(xiàn)在把那個小人接到自己手上來。她覺得把嘴長得太大是不怎樣好看，所以她總是選出一些最小的核桃，塞進(jìn)那小人嘴里去。洛伊哲現(xiàn)在也走上前來，要那小人把核桃咬開來給自己吃。那小人好像很原意替洛伊哲服務(wù)，因為他咬核桃的時候，臉上總是露出歡天喜地的笑容。這時候弗里茲統(tǒng)領(lǐng)這他那些騎兵，演習(xí)一次之后，便對著敵人沖鋒，沖鋒一次之后，又重新演習(xí)，玩來玩去，已經(jīng)玩得有些膩了。忽然聽見這一邊連續(xù)不斷的咬核桃聲音，他連忙跳過來，看見這個咬核桃小人做出這樣一個滑稽的樣子，他也覺得很好玩。他當(dāng)然也是喜歡吃核桃，所以那個咬核桃的小人也要替他服務(wù)。他們?nèi)齻€孩子輪流著吃核桃，那個咬核桃的小人便由這孩子手里，傳到另一個孩子手里，完全得不到休息。弗里茲和他的妹妹相反，總是把那些最大、最硬的核桃，塞進(jìn)小人嘴里去。忽然間，克拉一聲，掉下來的是那小人的三個牙齒，那小人的下巴也東搖西擺地垂下來了，他的嘴再也合不攏來。
“我心愛的小人啊。”瑪麗一邊叫著，一邊把他從弗里茲手里搶過來。
“這個蠢家伙，”弗里茲說?！皼]有像樣子的牙齒，也要學(xué)人家咬核桃，他根本不懂得怎樣才能把核桃咬破?，旣?，你把他交給我吧，我要他繼續(xù)替我服務(wù)。就是他那些剩下的牙齒通通掉下來，甚至全個下巴都掉下來，我們也用不著可憐他。”
“我不給你，”瑪麗哭著說?！拔以俨话盐覠釔鄣男∪私唤o你。你看，他多么可憐地望著我，叫我看他那個受了傷的嘴。你實在是太狠了，你時常打你的那些馬，你甚至還叫人槍斃你的兵?！?/font>
“馬非打不可，兵非槍斃不可，你不懂這些道理?！备ダ锲澊舐曊f。“這咬核桃的家伙不單是你的，他也是我的，快些給我！”
瑪麗現(xiàn)在大聲哭起來了，她一邊哭，一邊用她的手帕把那個受了傷的小人輕輕地裹起來。她的爸爸和媽媽連同教父朵謝梅也走過來看她。教父朵謝梅真的要使他失望，因為他承認(rèn)弗里茲說的話有道理。幸虧她的爸爸還肯說公道話：
“我剛才對瑪麗說過，這個咬核桃小人歸她負(fù)責(zé)保護(hù)?，F(xiàn)在這小人正需要她保護(hù)，所以不許別人提出異議，她可以全權(quán)處理這個小人的一切事情。我真不懂，弗里茲怎么可以教一個在執(zhí)行職務(wù)時受了傷的小人繼續(xù)執(zhí)行職務(wù)呢？弗里茲要做一個好的軍人，他應(yīng)該知道，一個受了傷的兵，是不可以編入作戰(zhàn)隊伍里面去的?！?/font>
弗里茲當(dāng)下覺得很難為情，他不但不要那小人，連核桃他也不要了。他一聲不吭地逃到桌子的那一邊，又和他那一隊輕騎兵在一塊。他那一隊輕騎兵除了放出來的那些哨兵之外，通通到臨時的露天兵營里面睡覺去了。
瑪麗把他心愛的那個小人掉下來的三顆牙齒拾起來之后，又用那條從自己衣裳上解下來的白帶子，把那個小人的下巴綁牢，然后用原先那塊手帕，把那個驚駭?shù)媚槦o血色的小人裹成一個小毛頭一樣，抱在自己的膀子上，一邊搖著，一邊看那些連環(huán)畫冊?，旣惼綍r是一個非常和藹的小姑娘，現(xiàn)在因為教父朵謝梅在那里笑話她，說她為什么會愛上這樣一個丑怪的小鬼，把他抱在膀子上搖個不停，她真是生氣，好像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們上面已經(jīng)說起過，當(dāng)瑪麗第一次看見那個咬核桃小人時，她心里曾經(jīng)把他和教父朵謝梅做了一個比較?，F(xiàn)在她把她的這個見解毫不客氣地當(dāng)面對教父朵謝梅說：“教父，假如你打扮得象我這個咬核桃小人這樣漂亮，你還穿上我這個咬核桃小人的靴子，恐怕你也不見得會像他這樣討人喜歡?！?/font>
瑪麗不了解為什么她的爸爸的媽媽忽然大聲笑起來，為什么教父朵謝梅的鼻子忽然好像涂了一層紅的顏色，而且他笑起來的聲音，并不象剛才那樣清脆。這一定有一些特別原因。
《第四章 夜里的怪現(xiàn)象》
在舒太包的客廳里，進(jìn)門左手邊那一堵墻前面，放著一個大玻璃柜子。孩子們每一年的圣誕節(jié)所得到的全部東西，都放在這個柜子里。當(dāng)洛伊哲的年紀(jì)和瑪麗現(xiàn)在差不多的時候，舒太包便叫一個非常能干的木匠做了這個柜子。這柜子做得非常精巧，三面都是玻璃。擺在里面的東西，從外面隔著一層玻璃看起來，比拿在手里看起來，實在是好看得多，好像里面每一樣?xùn)|西都閃著一些亮光。
這柜子共有四層。最高一層放著教父朵謝梅做的那些精巧的東西。這是不許弗里茲和瑪麗拿來玩的。最下面一層專用來放那些連環(huán)畫冊。中間那兩層，任弗里茲和瑪麗自由支配。瑪麗和弗里茲說好，把底下那一層布置成她的那些娃娃們的臥房。弗里茲把上面那一層布置成他那些士兵們的兵營。
弗里茲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他那些騎兵在第三層的兵營里面安置好了。瑪麗也開始把底下那一層——她那些娃娃們的臥房——重新布置。她的第一步是把大娃娃杜魯從臥房里面請出來，把她今天晚上新得到的三個娃娃請進(jìn)去，還在臥房里面擺設(shè)了許多糖果。她把最小的娃娃作為這臥房的新主人，她自己還給請進(jìn)去做客人。讀者們，我要告訴你們，這臥房真是陳設(shè)的太漂亮了。里面有一張非常美麗的沙發(fā)，沙發(fā)面前是一張十分可愛的茶臺，另外還有好幾把非常精巧的椅子，半圓形地圍著那張茶臺。最令人心愛的，就是那張放在角落里的臥床。全張臥床連同那些被褥，潔凈地閃著亮光。瑪麗那些小娃娃們平時都在這床上睡覺。在這角落的玻璃上，還粘著許多漂亮的圖畫。這臥房的主人當(dāng)天還告訴瑪麗，她叫克拉萊。讀者們，你們想吧，克拉萊在這間漂亮的臥房里面，不是應(yīng)該很舒適嗎？
時間過得真快，已經(jīng)是十一點半鐘了。教父朵謝梅早已經(jīng)離開了他們。他們的母親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睡覺的時候了，但是他們哪里肯去睡覺，他們在那個玻璃柜前面玩得正得意。
后來還是弗里茲曉得體諒他那一隊兵。他說：“他們鬧了一夜，現(xiàn)在應(yīng)該讓他們休息了。我知道，我在這里看著他們，他們是不敢休息的，所以，我只好睡覺去了。”他說完了這一番話，便拔腿走了?，旣惔丝烫岢隽怂囊螅骸皨?，你讓我在這里再呆一會兒吧，我還要料理我那些娃娃們一些事情。這些事情一做好，我立刻去睡覺?！?/font>
瑪麗的媽媽認(rèn)定她是一個有腦子的乖孩子，所以放心任她再和她那些娃娃們玩一會。為了免得她覺得玻璃柜子里面的玩具散出五光十色的光芒，很遲都不想去睡覺，同時又省得她臨走去睡覺的時候，要關(guān)這許多盞燈，所以他的媽媽把所有的燈火都熄滅了，只留下那盞掛在房間中間的、光線非?；璋档拈L明燈。
“瑪麗，你不要一個人在這里呆得太久，否則你明早就不能夠同我們一塊起來?！彼膵寢屨f完這一番話，便回房睡覺去了。
她的媽媽一走開，她立刻做了她急于要做的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她不愿意把這一樁她急于要做的事情，對她的媽媽明白說出來。她這許久總是把那個受傷的咬核桃小人，用她的一塊手帕裹好，抱在自己的膀子上?，F(xiàn)在她把這個她心愛的小人放在一張桌子上面，很小心地把那塊手帕打開來，看那小人的傷勢有沒有加重。這個受了傷的小人連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但是他還是笑嘻嘻地看著瑪麗?，旣惪匆娺@情形，心里真是難過。
“啊，我心愛的小人，”她低聲說，”弗里茲哥哥害你受了這許多痛苦，請你不要生氣。他并不是有意要害你。他整天和那些兵在一起鬧，所以他傳染了一些不柔和的性情，其實他的心并不怎樣壞，這個我可以向你保證?，F(xiàn)在我要非常細(xì)心地服侍你，直到你完全恢復(fù)健康，并且重新恢復(fù)你那歡天喜地的樣子，我才罷手。你掉下來的牙齒和你受了傷的下巴，還有你那兩個一定是扭傷了筋的肩膀，我會叫教父朵謝梅替你一樣一樣地弄好，他做這些事情，比任何人都好?！?/font>
瑪麗本來還要說下去，但是她說到這里，忽然看見她那心愛的小人把嘴歪起來，好像要哭的樣子，同時也看見他那兩個小眼睛閃出碧綠的光芒，瑪麗嚇得把話停了下來。現(xiàn)在她知道，這都是因為外面吹進(jìn)一陣風(fēng)來，忽然亮起來的燈光照在那小人臉上，所以會顯出這樣古怪的樣子。
“我想不到我自己是這樣蠢，相信一個木頭小人會對我做鬼臉。這樣受了一場虛驚，真的是笑話。但是不管怎樣，這木頭小人實在是太可愛了，他是這樣滑稽，同時他又這樣和善，所以我非好好地服侍他不可?！爆F(xiàn)在瑪麗又把他抱在自己的膀子上，走到那個玻璃柜子面前，便蹲下來對她的娃娃說：“克拉萊，我要請你把你的床讓出來，讓這個受了傷的咬核桃小人躺在上面。今天夜里只好請你在那張沙發(fā)上面將就睡一夜，這對于你的健康是不會怎樣不好的。你要知道，許多最漂亮的娃娃想睡這樣柔軟的沙發(fā)，還睡不到呢。”
克拉萊穿著圣誕節(jié)的衣裳，看樣子是很懂規(guī)矩的。她心里雖然不高興，但是她嘴里并不說出來。
“那么，我就不客氣了?！爆旣愐贿呎f，一邊把床移到自己面前，輕輕地把那個受了傷的小人擺上去。她還從自己身上解下了一條非常漂亮的帶子，把那個小人的肩膀包扎好，然后輕輕地把被窩蓋到他的鼻子下面。“我不放心讓你和那個喜歡淘氣的克拉萊同睡一個房間里面。”她說完了這句話，便把他連人帶床從最底下那一層拿出來，放進(jìn)上面那一層的一個村子旁邊。弗里茲那一隊騎兵的兵營就建筑在這個村子里。
瑪麗把她心愛的小人安置妥當(dāng)之后，便把那個玻璃柜子鎖起來，準(zhǔn)備回去睡覺。忽然間——你聽，這是什么聲音？——四周圍都悉悉嗦嗦地響起來，從火爐后面，椅子和柜子后面，到處都響起一片陰沉沉的、不安靜的聲音。
墻前面那架自鳴鐘好像散了發(fā)條一般響著，又好像要敲鐘，但是總是敲不起來。
瑪麗對著那架自鳴鐘望過去，望見自鳴鐘上面那個貓頭鷹的黑影，以為是它的兩個翅膀垂下來，把整個自鳴鐘都遮掩了。她望見貓頭鷹的那個丑惡的頭連同它那個向前伸得長長的、彎彎的嘴，恍惚聽見它是唱著這樣一首歌：
自鳴鐘呀，不管你響得怎么低沉，鼠王總會聽見你的聲音——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你敲吧！把你的鐘聲敲給鼠王聽吧！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你敲吧！當(dāng)你敲起來的時候，鼠王的命運(yùn)就到了盡頭
貓頭鷹唱完了這首歌，那自鳴鐘便很沉著地敲了十二下。
瑪麗忽然看見坐在自鳴鐘上面的，并不是貓頭鷹，而是教父朵謝梅。他那件黃色上裝的下擺垂下來象兩個翅膀一樣，瑪麗驚駭?shù)靡?。她本來想拔腿就跑，但是她還是鼓起勇氣來，用快哭出來的聲音大聲說：“教父朵謝梅，你坐在上面做什么？你不要嚇我啊！你還是下來吧，教父朵謝梅！”
她的話剛說完，四周圍便發(fā)出一片嗤嗤笑的聲音；同時她又聽見不計其數(shù)的小腳在地上走動起來的聲響；不管她的眼睛向哪一個方向望去，到處都看見一點點會移動的燈火。這些并不是火，原來是閃動著的小眼睛?，旣惉F(xiàn)在知道了，這都是老鼠的小眼睛對著她望過來。這些老鼠現(xiàn)在開始鬧起來了，它們一下子跑到這邊來，一下子又跳到那邊去，一下子跳到椅子、桌子和自鳴鐘上面，一下子又跳下來聚在一塊。現(xiàn)在它們越聚越多，象弗里茲那些和敵人打仗的小兵一樣，排列成一排排，一隊隊，看起來真是好看?，旣惡鸵话阈『⒆佑行┎煌?，她本來不怎么害怕小老鼠。她看見面前那些小老鼠居然也曉得排列起來，而且排列得這樣整齊，她覺得很有意思，什么害怕的心思都沒有了。但是這一群排列得這樣整齊的小老鼠，忽然發(fā)出一陣怕人的聲音，這真的把瑪麗嚇得好像冷水澆背一樣。
究竟在瑪麗面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呢？
讀者們，我知道你們都是和弗里茲一樣，是很有膽量的孩子，但是，如果你們看見瑪麗現(xiàn)在所看見的那些東西，你們必定會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或者鉆進(jìn)床上的被窩里面去，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聽。
可憐瑪麗這個小孩子，現(xiàn)在她又什么辦法可以鉆進(jìn)被窩里面去呢？讀者們，你們聽吧！正在她面前，忽然象火山爆發(fā)一般地一聲響，灰沙和磚石對著上面直撒。瑪麗睜大眼睛一看，看見地面開了一個洞，從這個洞口升上來七個老鼠頭，每一個老鼠頭都戴著一頂閃著光輝的王冠。這七個戴著王冠的老鼠頭升上來之后，跟著升上來一個老鼠的脖子和一個老鼠的身子。原來這是一個有七個戴著王冠的頭的老鼠，讀者們，你說這個七頭老鼠難看不難看？先前那一大群排列在那里的老鼠，一看見這個七頭老鼠，便用它們那種高呼萬歲的方法，唧、唧、唧叫了三聲。這就是把瑪麗嚇得好比冷水澆背的那一陣叫。那一大群老鼠叫了這三聲之后，便蹦蹦跳跳地對著玻璃柜子這邊走來。這時候瑪麗正站在玻璃柜子面前，我們也可以說，那一大群老鼠正對著瑪麗采取攻勢。
這可真的把瑪麗嚇壞了。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隨時可以從嘴里跳出來。她知道，心臟一跳出來，她的生命便完結(jié)了。同時她覺得，她身體里面的血，已經(jīng)在血管里面停止運(yùn)行了。
她魂不附體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曉得怎樣一來，她的胳膊肘子碰著玻璃柜子的玻璃，哐啷一聲，灑得一地的玻璃碎片。她當(dāng)下雖然覺得左邊那條膀子象刀割了一般地痛，但是她的心胸已經(jīng)輕松得多。她已經(jīng)聽不見老鼠的叫聲了，四周都很清靜。她雖然不是親眼看見，但是據(jù)她想起來，這一定是剛才那一片撞破玻璃的聲音，把那些老鼠嚇走了。房間里面好像連老鼠的蹤影都沒有了。
清靜了沒有多久，瑪麗忽然又聽見一些響動。這是從瑪麗后面那個玻璃柜子發(fā)出來的歌聲：
快些醒來！快些醒來！我們要出去迎戰(zhàn)，趁今夜月白風(fēng)清。
除了這歌聲之外，還有一些琴聲?，旣惵牭竭@琴聲，大聲叫起來：“這不是我的八音琴嗎？”她一轉(zhuǎn)身，便看見柜子里面散射出一些光輝，并且看見她的好幾個小娃娃在柜子里面象穿梭一般地走動著，揮動著他們的膀子。
她最心愛的躺在柜子的上層的咬核桃小人忽然把被窩向旁邊一甩，從床上跳了起來。他大聲叫著：
該死的耗子，無法無天地鬧；我要起來把你們圍剿，要你們這一批強(qiáng)盜，一個也逃不了。
他揮起了一把小寶劍，對柜子里面所有各式各樣的娃娃們說：“朋友們，弟兄們，你們愿意承認(rèn)我做你們的統(tǒng)帥，率領(lǐng)你們?nèi)ゴ蛴舱虇幔俊?/font>
最先起來響應(yīng)的，是柜子的上面三個穿著西班牙黑禮服的滑稽人，一個穿著一雙拖鞋的長腿人、四個掃煙囪的工人、兩個彈琴的和一個銅鼓的樂手。他們大聲說：“我們承認(rèn)你做我們的統(tǒng)帥，我們服從你的命令，跟著你出去打仗，不打勝仗，就戰(zhàn)死也甘愿?！彼麄冋f著便從柜子的第三層跳到地上來。他們跳下來是不會發(fā)生什么危險的；他們不但是身上穿著很厚的衣裳，就是他們的身體內(nèi)部也塞滿了棉花和稻草，所以當(dāng)他們跳下來的時候，簡直好像一袋袋的羊毛甩到地上來一樣。但是他們那個用木頭做的統(tǒng)帥，他跳下來，不是很容易跌斷他的一雙手和一雙腳嗎？讀者們，你們試想想看，他站在柜子的第三層，不要說離開地面，只離開第二層就差不多兩尺高，而且他的身體這樣臃腫，好象是用一種又松又脆的木頭削成的一樣。
是的，當(dāng)這個咬核桃的統(tǒng)帥從柜子的第三層跳下來的時候，如果不是克拉萊小娃娃從沙發(fā)跑過來，用她那一雙柔軟的膀子把這位拿著一把劍的小英雄輕輕地拖著，這位小英雄一定是跌斷手腳無疑了。
瑪麗看見這情形，很感動地說：“可愛的克拉萊，想不到你是這樣好。我當(dāng)初還懷疑你不愿意把你睡的那張床讓給我心愛的木頭小人呢。”
克拉萊姑娘把那個木頭小英雄輕輕地壓向自己的胸口，非常關(guān)切地對他說：“你看，你身上的創(chuàng)傷還沒有醫(yī)治好，你現(xiàn)在何必冒著性命的危險，出去打仗呢？你那一班弟兄們已經(jīng)在地上集合起來，準(zhǔn)備作戰(zhàn)，他們一定會得到勝利的。那里不是你那些穿黑禮服的和那個長腿的滑稽人嗎？掃煙囪的工人以及彈琴和敲銅鼓的樂手，他們都雄糾糾地站在那里，就是我盒子里面那些黑人和那些獅子、狗熊、他們也是聲勢洶洶的，要出來參加戰(zhàn)斗。我的英雄，你在我脖子上好好地休息吧，或者你站在我頭上那頂插著羽毛的帽子上面，看你那一班弟兄們怎樣取得勝利，總比自己趕到火線上面去的好?！?/font>
克拉萊姑娘說的這番話，他哪里肯聽？他在克拉萊姑娘的膀子上拼命甩這他那兩條腿，克拉萊姑娘只好把他放下來。他一站定，便對著克拉萊姑娘跪下一條腿，低聲說：“我最敬愛的姑娘，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感謝你?！?/font>
克拉萊姑娘連忙彎著腰把他扶起來，解下了她那條鑲著許多珠子和寶石的腰帶，預(yù)備掛在木頭英雄的脖子上。但是木頭英雄卻向后退了兩步，手壓著胸口，對克拉萊姑娘說：“我受不起你這許多恩惠，因為我……”他說到這里，嘆了口氣，便不說下去了。他隨即把瑪麗用來綁他肩膀的那條帶子取下來，依照軍人打領(lǐng)巾的方法，繞在自己的脖子上面。他現(xiàn)在揮起那把寶劍，象飛鳥這樣快捷，沿著柜子旁邊那塊板轉(zhuǎn)角的地方滑到地上來了。
年輕的讀者們，你們知道，這個咬核桃小人是懂得好壞的；瑪麗以前給他好處，他一樁樁都記在心上。因為他心里很感激瑪麗，所以克拉萊姑娘給他的那條帶子，雖然很漂亮，他都不愿意接受，他還是喜歡瑪麗給他的那條素凈帶子。
你們現(xiàn)在一定是急于知道，這個木頭統(tǒng)帥跳到地上來之后，又怎么樣。
是的，這個咬核桃的英雄剛跳到地上，那一大群老鼠立刻從四面八方大聲叫起來。他們現(xiàn)在集中在那張桌子下面，那個最丑惡、脖頸上伸出七個頭的老鼠，高聳在著一群不計其數(shù)的老鼠上面。
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越來越緊張了。
《第五章 大會戰(zhàn)》
咬核桃的統(tǒng)帥對那個敲銅鼓的樂手說：“忠心耿耿的樂手，你把總攻擊的鼓號給擂起來！”樂手當(dāng)下便把那個最緊急的鼓號擂得特別起勁。玻璃柜子的玻璃都被這鼓聲振動得響起來了?，旣悓χ褡油^去，望見弗里茲那些用來做兵營的盒子，都打開了蓋，走出來不計其數(shù)的兵。所有的兵都是全副武裝，神氣十足地在柜子的最底下那一層集合起來。
咬核桃的統(tǒng)帥由這里走到那里，對他的戰(zhàn)斗員訓(xùn)話。偏偏那些號兵吹起喇叭來，把他說話的聲音都遮蓋了。他很動氣，大聲說：“所有的喇叭手不許動！”他現(xiàn)在對那個長腿的滑稽人說：“將軍，我知道你膽量很夠，并且積有很多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現(xiàn)在我把所有騎兵和炮兵都交給你指揮，你要把握時機(jī)，爭取全面勝利。你的腿很長，跑來和馬一樣快，所以你用不著騎馬。你現(xiàn)在就叫下令進(jìn)攻吧！”
長腿滑稽人當(dāng)下便把他那些又瘦又長的手指靠近他的嘴，用力一吹，聽起來好像一百個號兵同時把喇叭吹起來的聲音一樣。
現(xiàn)在好像從柜子里面發(fā)出一片馬叫聲，跟著又是亂七八糟的馬蹄聲。弗里茲所有那些裝甲騎兵、長矛騎兵，尤其他最近得到的那些輕騎兵，都全數(shù)出動到地上來了?，F(xiàn)在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的軍隊，連同那些隨風(fēng)招展的旗幟，以及那些耀武揚(yáng)威的軍樂隊，都在咬核桃的統(tǒng)帥面前開過去，在房間的這一邊排列起來。弗里茲那些大炮也開到房間里面來了。每一門大炮都配備著好些炮兵?，F(xiàn)在開始射擊了。從每一門大炮射出用豆粉團(tuán)子做的炮彈，打到那一群老鼠身上，看來好像撒了一層白粉一樣。老鼠臉上涂了些白粉，這可把它們羞死了。
瑪麗的媽媽有一張?zhí)つ_凳。在這張?zhí)つ_凳上面放著一門重炮，從這門重炮射出來的面粉團(tuán)子，差不多有核桃這么大。那一群老鼠中了這些炮彈，一個個倒在地上站不起來。
真的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的老鼠。前頭的老鼠剛倒下去，后面的老鼠又補(bǔ)充上來。它們現(xiàn)在向好幾個炮兵陣地沖鋒，真是滿房間都是煙和灰塵?，旣惖亩湟矌缀趺@了。她雖然看不清楚，聽不清楚，但是她知道，每一個軍團(tuán)的戰(zhàn)斗員都發(fā)揮他的最大的力量，一下子你沖過來，一下子我沖過去，沖了很久，還是不分勝敗。
老鼠越來越多，它們用一種象白芝麻這樣的小豆子，向著這邊撒過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撒到玻璃柜子里面來?？死R姑娘和杜魯姑娘這兩個娃娃，急得象蒼蠅那樣在柜子里面到處亂竄?？死R姑娘很感動地大聲說：“我是娃娃們當(dāng)中最漂亮的一個，我的年紀(jì)還這樣輕，難道要我現(xiàn)在就離開人世嗎？”
杜魯姑娘也大聲叫起來：“過去我非常安分守己地做人，難道要我什么快樂都沒享受過，便死在這柜子里面嗎？”她們兩個互相抱著放聲大哭，盡管兩方的大炮放得驚天動地地響，人們還是聽見她們兩個痛苦的聲音。讀這篇故事的小朋友們，故事發(fā)展到了現(xiàn)在的情形，它的激烈程度，你們是夢想不到的啊。
最先是煮滾了的開水一般的、亂七八糟的聲音，一下子來得非常沉重，一下子又來得非常尖銳，中間又夾雜著喇叭的聲音和大炮的聲音，一下子疏，一下子密。不管這些聲音怎樣象天崩地裂一般地響，總蓋不了那一群老鼠和它們的鼠王叫起來的聲音，也蓋不住咬核桃的統(tǒng)帥有時叫起來的發(fā)命令的聲音。這個咬核桃的統(tǒng)帥對火線上的好幾營人指示一番之后，又到前頭督戰(zhàn)去了。
那個長腿的指揮官率領(lǐng)他的馬隊好幾次向前沖鋒，每次都?xì)瞬挥嬈鋽?shù)的老鼠。弗里茲那一隊輕騎兵所向無敵地前進(jìn)。忽然間老鼠那邊的炮隊射過來許多榴彈，不但是奇臭無比，而且把每一個輕騎兵非常漂亮的制服都弄臟了。原來這些榴彈是用老鼠糞做成的。那一隊輕騎兵因為愛惜軍服，不愿意前進(jìn)。那個長腿指揮官急得沒有辦法，只好叫它們向左邊避開。為了叫口令的緣故，他跟著他們向左邊走，其他那些裝甲騎兵和長矛騎兵也跟著向左邊逃避。這樣一來，他們便無心戰(zhàn)斗，躲在那里看別人戰(zhàn)斗了。
這時候，那一門放在踏腳凳上面的重炮，也遭到一大群丑得可怕的老鼠的突襲。他們前仆后繼的沖過來，發(fā)揮著意想不到的力量。最后那張?zhí)つ_凳，連同上面的重炮和步兵，都被它們沖翻了。
咬核桃小人看見情形不對，急忙下令叫他的右翼向后退卻。聰明伶俐的讀者們，你們大家都知道，退卻差不多就是等于潰散。我們真替這個咬核桃的統(tǒng)帥可惜，他下了退卻的命令之后，整個戰(zhàn)局便糟到不可收拾了。
當(dāng)然，就那個時候的情形，站不住腳的，只是咬核桃小人所統(tǒng)帥的軍隊的右翼，他的左翼，不過是不原意向前，并不是敗退。當(dāng)戰(zhàn)爭到了非常激烈的階段，老鼠國王那邊一大群的騎兵，對著咬核桃小人這個按兵不動的左翼撲來。他們叫得震天響。但是咬核桃小人這個按兵不動的左翼一振作起來，還是把來勢洶洶的敵人打退了。
瑪麗因為一條膀子受了傷，所以只好和那些玩具疏遠(yuǎn)起來了。那些連環(huán)畫冊，她看不到一兩頁，眼睛便冒著無數(shù)的金星，她只好不看了。她躺在床上，覺得日子不怎么好過，恨不得快快天黑，因為到了天黑的時候，她的媽媽便可以坐在她的面前，把一些好聽的故事讀給她聽。
她的媽媽現(xiàn)在剛把那個花卡丁王子的故事說完，教父朵謝梅便敲門進(jìn)來了。他一進(jìn)門便說：“我倒要親自到來看看，看瑪麗是怎樣受傷的?！?/font>
瑪麗看見教父朵謝梅和他那件黃色上裝，馬上便想起那天夜里，她心愛的那個木頭小人和那些耗子交戰(zhàn)的情形。她想也不想就說：“教父朵謝梅，你對我太不好了。我看見你坐在自鳴鐘上面，用你那件上裝的下擺，把自鳴鐘遮起來，免得它當(dāng)、當(dāng)、當(dāng)敲起來的時候，把那些耗子瞎跑。我還聽見你大聲叫那個老鼠國王走過來。教父朵謝梅，你為什么不幫助咬核桃小人？你為什么不幫助我？我后來受了傷要躺在床上，這不是你害我的嗎？”
瑪麗的媽媽非常詫異地問：“瑪麗，你瘋了嗎？”
教父朵謝梅裝出一個非常難看的面孔，用知了一般的聲音唱起來：
做著鐘擺子便要走，走起來要像樣。鐘呀，鐘的擺子呀，一秒一秒鐘走起來的時候要輕，一個一個鐘頭敲起來的時候要響。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象娃娃這樣漂亮的姑娘，不要害怕！鐘是會敲的，敲起來的時候，貓頭鷹會快快地飛來，把鼠王趕走。你看它拖著尾巴沒命地逃。鐘敲起來了，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鐘呀，鐘的擺子呀，你要斯斯文文地走，不要太快，不要太慢，要走得剛剛好！
瑪麗睜大了眼睛望著教父朵謝梅，因為他好像變了另外一個人，比平時更加難看。他不停揮著他的右膀子，象用線抽動起來的，跟木偶戲里木頭小人的膀子一樣。如果不是瑪麗的媽媽也坐在房間里，瑪麗會嚇得看都不敢看他一眼。這時候弗里茲也走進(jìn)房間里來了，他笑著對他說：
“哎，教父朵謝梅，你和我那個活動滑稽人完全一樣，人們把他背后那根線一抽，他便做出各式各樣的滑稽樣子。這個活動滑稽人，我早已把他摔到火爐后面，今天我看見你這個滑稽樣子，我又想起他。”
瑪麗的媽媽也向教父朵謝梅提出疑問：“敬愛的參議先生，你揮著手唱的那首歌，究竟是什么意思？”
教父朵謝梅笑著回答：“你沒有聽見過我這首修理自鳴鐘的小歌么？每次遇著小孩子生病，我總把這首小歌唱給他聽。”教父朵謝梅現(xiàn)在坐在瑪麗床前，對瑪麗說：“我知道你是怪了我，因為我沒有把老鼠國王的眼睛挖出來，你要知道，這是不可以的，但是我替你另外做了一樁事情，你看見就應(yīng)該歡喜?！?/font>
教父朵謝梅說時，從衣服里把一樣?xùn)|西慢慢地拿了出來——就是那個那個咬核桃的小人，他的牙齒和下巴，都已經(jīng)修理好了。
瑪麗一看見這個修理好的她心愛的木頭小人，真是說不出的歡喜。她的媽媽對她說：“你看，教父朵謝梅對你那個咬核桃小人多好?！?/font>
教父朵謝梅接下去說：“瑪麗，你的木頭小人生得并不怎樣好看，這個你也要承認(rèn)的。為什么他的祖先會生下這樣的丑鬼？為什么這種丑怪的樣子會一代一代傳下來？瑪麗，如果你要知道這里面的秘密，我可以說給你聽。我要問你，你已經(jīng)聽人說起過那個關(guān)于碧麗波公主、老鼠王后和自鳴鐘技師的故事嗎？”
弗里茲不等瑪麗回答，便搶著問：“教父朵謝梅，你替我這個咬核桃小人安裝牙齒和下巴的時候，為什么不替他安裝一把寶劍呢？”
教父朵謝梅很不高興地回答：“這樣樣事情都要找茬，這是你的怪脾氣。我只愿修理那個木頭小人的牙齒和下巴，他沒有寶劍，這不關(guān)我的事。讓他自己找一把寶劍好了?！?/font>
教父朵謝梅現(xiàn)在對瑪麗說：“你說吧瑪麗，你聽過那個碧麗波公主的故事沒有？”“沒有?！爆旣惢卮?，“啊，親愛的教父朵謝梅，你說給我聽吧。”
瑪麗的媽媽說：“希望這是一個斯斯文文的故事。你平時說的那些故事都是很怕人的。”
“這次我要說的那個故事，一點都不會令人聽著害怕。不，那是一個很好聽的故事?！?/font>
“你現(xiàn)在就說吧，可愛的教父?！焙⒆觽冞@樣哀求他。
下面是教父朵謝梅說給他們的那個故事。
《第七章 硬核桃的故事（上）》
“碧麗波的媽媽是一個王后，所以碧麗波一出世就是一個公主。
“國王看見這個躺在搖籃里面的公主，歡喜得跳起來。他用一條腿站著，轉(zhuǎn)了好幾圈。他大聲說：‘你們曾經(jīng)看見過比我的碧麗波還要漂亮的小姑娘沒有？’
“所有他的部長們、將軍們、局長們和軍官們都和國王一樣，每一個人都用一條腿站著，一邊轉(zhuǎn)，一邊回答：‘沒有，絕對沒有！’
“憑心說來，象碧麗波公主這樣漂亮的姑娘，自從開天辟地以來，真的還不曾有過。她的臉好像是用百合花和紅玫瑰花織成的；她的眼睛像閃著亮光的海水；頭頂上自然卷起來的頭發(fā)，看來象一條條的金絲線。最稀奇的是碧麗波出生的時候，嘴里已經(jīng)有兩排珍珠般的牙齒。她出世剛兩個鐘頭，國王的宰相摸著她的臉，細(xì)細(xì)地看。不曉得怎樣一來，宰相的手指被她咬得緊緊的。痛得那個宰相不停地叫著：‘我的媽呀！’
“另外一些人說：那個宰相那時是叫著：‘哎唷哇’。究竟他叫什么，一直到今天還調(diào)查不出來。
“無論如何，那個宰相的手指頭被碧麗波公主咬了一口，這是事實。那時候全國的老百姓都知道，碧麗波公主年紀(jì)雖小，但她真的象天使一樣，有的是理性，有的是情感，有的是聰明。
“國王有了這樣一個公主，全國人都覺得非常高興。只有王后一個人很特別。她雖然也非常高興，但她同時也非常害怕，非常擔(dān)心。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了什么緣故。人們都覺得奇怪，為什么她把碧麗波公主那個搖籃守衛(wèi)得這樣嚴(yán)密。除了守門的衛(wèi)兵之外，還有兩個女衛(wèi)兵守衛(wèi)在搖籃兩旁。這還不夠，每天夜里還有六個女衛(wèi)兵坐在搖籃的周圍。最令人費(fèi)解的，就是這六個女衛(wèi)兵的大腿上又要放著一只公貓，而且還要每一個女衛(wèi)兵，一夜到天亮，順著毛摸那只公貓，摸得它非常舒服地叫起來。當(dāng)然啦，你們這一班年輕的讀者們，是不會想得出碧麗波公主的母親為什么要這么嚴(yán)密地防衛(wèi)的。這里面的道理我知道，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們。
“碧麗波的父親非常喜歡熱鬧，時常都有別的國家的國王們和王子們來拜望他，在他的宮廷里面盡情跳舞，并且舉行各式各樣的游戲。有一次，他要表示他的國庫里面有的是金銀，還要他的客人們承認(rèn)他不是一個吝嗇鬼。碰巧他的廚師告訴他，看天文的大臣，已經(jīng)選定了一個屠宰的日子，他就決定要舉行一次盛大的香腸宴會。他對那一班國王和王子們說：‘請你們來喝一勺羹湯?！睦锵耄銈兛匆娢夷切┟畈豢裳缘南隳c，你們一定會做出各式各樣驚奇的樣子，給我欣賞，到時候我好不開心。
“王后當(dāng)然知道他要用怎樣不平凡的香腸款待他的客人。這就是說，這種不平凡的香腸，要王后在廚房里面親自動手，才可以做出來。
“到了那天，那個替他管理國庫的財政大臣，便要把那些用來做香腸的金鍋、銀鍋，拿到廚房里面來，讓王后使用。
“不要說香腸本身，單是那些用來煮香腸的柴火，已經(jīng)是珍貴得嚇人了。原來大灶里面燒得都是檀香木啊。王后圍著一條白綾子圍裙，站在大灶旁邊。大灶上面那個金鍋，散出一陣陣香得稀奇的香腸湯氣味。那時候國王正和一班大臣在會議廳里面商議國家大事。他一聞到那些香腸湯的香氣，便沒法子靜坐在那里。
“‘我要出去一趟，’他說著跳了起來，離開了會議廳，來到廚房里，把王后抱了一抱，便用他那枚金的指揮杖在金的大鍋里面攪了好幾攪。他很滿意，就很放心地回到會議廳里面去了。
“國王走出了廚房之后，制造香腸的緊要關(guān)頭便到了。要把肥熏肉切成象骰子那樣大，在銀格子上面煎熟，依照一定的分量，塞進(jìn)一根根的香腸里面去。依照國王的意旨，這工作要由王后自己來做，不許別人動手。
“王后現(xiàn)在開始煎那些熏肉了。忽然間她聽見一個很細(xì)的聲音對自己說：‘好姐姐，你把那些熏肉分點給我吃吧！我也是王后。我很想吃你的熏肉。分點給我吃吧！’
“王后馬上知道，這是那個老鼠王后說話的聲音。這個老鼠王后在她的宮殿里面，已經(jīng)住了不曉得多少年。據(jù)老鼠王后自己說，她是老鼠王國的王后。她的老鼠王國就在這個宮殿里面。她的老鼠宮殿就在這個大灶底下。她還說，她和這個宮殿的主人有親戚關(guān)系。她說的主人就是指國王和王后。
“王后的性情是非常柔和的。她不愿意使得老鼠王后面子上過不去，所以她雖然不承認(rèn)她是跟她同等的王后，尤其不承認(rèn)她是她的姊妹，但是，在今天這樣一個好日子，她還是原意分一些東西給她吃。她說：‘老鼠王后，你出來吧，你可以嘗嘗我的熏肉?！?/font>
“老鼠王后聽見王后這一番話，高興極了。她從大灶底下鉆出來，一跳便跳到大灶上面，用她的小爪子拿著王后放在她面前的一顆顆熏肉，向嘴里送。但是，你們看，老鼠王后的一家人，連她的那一班親戚，不管是親的、疏的，男的、女的，現(xiàn)在都出來了。他們由老鼠王后的七個最調(diào)皮的兒子率領(lǐng)著，把臺上那些熏肉風(fēng)卷殘云一般地向嘴里塞。王后看見這情形，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更不用說把他們趕走。
“幸虧這時候那個非常能干的內(nèi)廷女總管偶然從這里走過。那一班老鼠一聽見她的聲音，又看見她的一雙手對著他們搖過來，一眨眼的功夫，便搶著一些可以拿走的東西，通通跑光了?？墒鞘Ｏ聛淼难?，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了。王后叫人把那個非常精明的內(nèi)廷數(shù)學(xué)專家請來。由于這個數(shù)學(xué)專家非常巧妙的設(shè)計，總算每一根香腸都分到了一些熏肉。
“現(xiàn)在一片鼓聲和喇叭聲響起來了。穿著禮服的國王們和王子們，有些騎著馬，有些坐在水晶做的馬車?yán)锩?，都興高采烈地到來做客。國王頭戴著王冠，手拿著指揮杖，親自出去歡迎他們，并且引他們來到餐臺前面，讓各人在各人的座位上坐下。他坐的當(dāng)然是餐臺最上頭那個主人的位子?，F(xiàn)在開始把各式各樣的香腸端上來了。最先端上來的是一種以豬肝為主的香腸。這香腸剛進(jìn)了國王的嘴里，他的臉色就開始慘白了。接著他的眼珠朝上面翻了幾翻，又嘆了好幾口氣，好像他心里有著說不出的痛苦。隨后端上來的是那種以豬血為主的香腸。他剛吃了一口，就哭著嘆了一聲，整個人倒在椅子的靠背上。他的一雙手遮著自己的面孔。他真的傷心極了。
“所有的人們都嚇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那個御醫(yī)連忙按他的脈搏，但是說不出他是害了什么病。人們只從他得到這樣一個印象，好像他傷心得連人都不要做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不曉得費(fèi)了多少唇舌，所有想得出的方法，都試過了，也不曉得用了多少根點起火來的雞鴨毛的煙，熏他的鼻子。最后他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了這樣一句話：‘熏肉太少了?！?/font>
“王后一聽見他這句話，便跪倒在他面前哭著說：‘我的國王丈夫，原來你是為了香腸里面太少熏肉，所以傷心到這步田地的。這都是我的罪過。我現(xiàn)在跪在你的面前，聽從你把我重重處罰。啊，那些熏肉是被老鼠王后和她的七個兒子以及她那一班本家親戚搶去吃了……’王后說到這里，昏迷不省人事，跌倒在地上。
“國王非常生氣地大聲問那個內(nèi)廷女總管，事情是怎樣發(fā)生的。
“女總管就把她所知道的報告國王。國王當(dāng)下便決定要把搶著吃熏肉的老鼠王后和她的本家親戚重重地懲罰。
“國王馬上召集御前會議。會議的結(jié)果，決定對老鼠王后提出控訴，并決定沒收老鼠王后的一切財產(chǎn)。但是國王認(rèn)為盡管如此，老鼠王后還是可以出來偷吃他的熏肉。他于是決定把這樁事情交給他那個多才多藝的自鳴鐘技師處理。這個多才多藝的自鳴鐘技師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樣，也叫做朵謝梅。他當(dāng)下向國王負(fù)責(zé)聲明，要用一個政治家的手腕，把老鼠王后和她的本家親戚永遠(yuǎn)從宮殿里面趕出去。他于是發(fā)明了好些非常精巧的小機(jī)器，機(jī)器里面的小繩子綁著熏肉。圍繞著老鼠王后住的地方都放著這樣的小機(jī)器。
“老鼠王后是非常聰明的，她才不會上自鳴鐘技師的當(dāng)。但是她的一切警告都沒有什么用處。她的七個兒子和她的許多本家親戚，一聞見熏肉的香氣，都走進(jìn)那些小機(jī)器里面去。他們剛想吃熏肉，機(jī)器的小門便忽然關(guān)了起來。人們便在廚房里面把這些關(guān)在機(jī)器里面的老鼠一個個弄死。老鼠王后只好率領(lǐng)她那些剩下來的本家親戚，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她是說不出來的悲痛，她決定要報仇。
“這時候所有宮廷里面的人們都非常歡喜；只有王后一個人非常擔(dān)憂。她知道老鼠王后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會替她那些被殺死的兒子和她的本家親戚報仇。
“有一天老鼠王后忽然出現(xiàn)在王后面前。那時候王后正在廚房里為她的國王丈夫做一樣小菜，把豬肺切成丁子。老鼠王后對她說：‘我的兒子和我那些本家親戚都被你們弄死了。王后，你要當(dāng)心，當(dāng)心老鼠王后把你那個公主咬死，你當(dāng)心好了?！鲜笸鹾笳f完這一番話，忽然不見了。王后被她嚇得昏頭昏腦的，連手里那碗豬肺丁都翻進(jìn)爐火里面去了。這樣她弄國王喜歡吃的東西時又闖了一個禍，國王當(dāng)然非常生氣。
“孩子們，今天就說到這里為止，下一次才繼續(xù)說下去。”
瑪麗一邊聽故事，一邊想她的心事。她請求教父朵謝梅繼續(xù)說下去。但是朵謝梅哪里肯依從她，他說：“一次說得太多不好的，明天繼續(xù)說下去就是?！?/font>
當(dāng)朵謝梅快要走出去的時候，弗里茲攔住他問：“教父朵謝梅，你說吧，那些捉老鼠的鐵絲籠子當(dāng)真是你發(fā)明的嗎？”
“你少跟教父朵謝梅羅嗦吧?！备ダ锲澋哪赣H大聲的教訓(xùn)他。朵謝梅笑嘻嘻地對弗里茲說：“難道像我這樣一個連自鳴鐘都會制造的技師，不曉得發(fā)明捕捉老鼠的鐵絲籠子嗎？”
《第八章 硬核桃的故事 （中）》
“現(xiàn)在你們知道了，”教父朵謝梅第二天晚上對孩子們說，“為什么王后要用這許多女衛(wèi)兵護(hù)衛(wèi)那個漂亮的公主碧麗波。她真的害怕那個老鼠王后會回來，說得出做得到地把碧麗波公主咬死。
“朵謝梅技師的機(jī)器，對于那個非常機(jī)警的老鼠王后，始終不能夠發(fā)生什么效用。還是那個曉得看天文的顧問出了一個好主意，要借助那一班公使參贊的力量，使得老鼠王后不敢走近公主的搖籃。是什么樣的公使參贊呢？是那個做宮廷顧問的大公貓的一班兒子，因為它們曉得刺探夜里的一切動靜，所以封它們做公使參贊。它們承擔(dān)起這樣重大的國家任務(wù)，不讓老鼠王后走近公主的搖籃。為了酬勞它們的功勞，要那一班女衛(wèi)兵好好地順著毛摸它們，使它們舒服得叫起來。
“那是一天夜里十二點鐘的事情：一個守衛(wèi)在公主搖籃旁邊的女衛(wèi)兵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她睜開眼一看，四周的女衛(wèi)兵和那些公貓都睡著了，絲毫沒有貓叫的聲音，簡直是死一般的沉寂，只聽見木頭里面的蟲咬木頭的聲音。
“這個女衛(wèi)兵一轉(zhuǎn)眼便看見一個非常丑惡的老鼠象人一樣站在搖籃里面，它的頭緊貼公主的頭。這個老鼠當(dāng)然就是那個老鼠王后。那個女衛(wèi)兵當(dāng)下便嚇得叫起來。
“由于她的一聲叫，所有的女衛(wèi)兵和那些公貓都醒起來了。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老鼠王后對著一個角落里直逃。那些公貓立刻追上去，但是已經(jīng)太遲了，老鼠王后已經(jīng)鉆進(jìn)地板的一條裂縫里面去了。由于這一片鬧聲，碧麗波公主也驚醒了，非常凄慘地哭起來。
“‘謝謝上帝，’那些女衛(wèi)兵們同聲叫起來，‘并沒有把公主咬死?！撬齻円豢垂鞯拿婵?，真的嚇倒了：原來漂亮的碧麗波公主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奇丑的怪物。那個又紅有白的、披著金絲發(fā)的臉不曉得到了哪里去。她們看見的，是一個臃腫得非常難看的大頭，，接連著一個小得不像人樣的、彎起來的身體。原先那一雙閃著亮光的、海水一般的藍(lán)眼睛，變成了一雙凸起來的、不會轉(zhuǎn)動的綠眼睛。尤其那個大得怕人的嘴，簡直是由這一個耳朵邊開展到另一個耳朵邊。王后看見這樣子，真是悲傷得人都不要做了。為了保存國王的性命，人們連忙在他那間書房的四堵墻上面裝上了好幾寸厚的棉花墊在后面的花紙上，因為他不停把自己的頭向墻上撞去，一邊撞，一邊哀叫：‘我這個不幸的國王！’
“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懊悔，懊悔不應(yīng)該把老鼠王
熱門工具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