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娃當海軍啦，多神氣啁1帽子后面的兩條長長的黑飄帶上還有兩只金色的鐵錨，風兒輕輕一吹就上下舞動起來。藍白分明的海軍服，藍的似天空，白的似云朵，穿在身上又貼身又漂亮。小海娃樣樣稱心，件件滿意，就是有一樁事使他心里不舒暢——那雙腳指頭毫無顧忌地向四面撐開的蒲扇腳，現(xiàn)在受到了約束，穿在軍用膠鞋內(nèi)多悶多疼呀！

　　小海娃是漁民的兒子，他在海浪中長大，整整十八年了。他的那雙腳任性地長呀長，爸爸媽媽從來沒有管束過，因為他的那雙腳與爸媽長得一模一樣，也是蒲扇腳呀，蒲扇腳有什么不好哩？在海浪顛簸的漁船上，蒲扇腳象生了根似地抓住船板，多帶勁！任憑風浪再大，小海娃都象爸媽一樣行如平地。可是現(xiàn)在，蒲扇腳卻成了小海娃的麻煩。剛才，小海娃把軍用膠鞋脫下來，鞋帶打了個結(jié)拎在手里，正讓蒲扇腳透透風，舒展舒展，卻被那個大個子艦長看見，狠狠克了一頓： “一個革命戰(zhàn)士要守紀律，不能那樣隨隨便便，這穿鞋也是紀律，”小海娃只好老老實實又把鞋穿上了。

　　此刻，小海娃正在軍艦寬敞的甲板上，想著艦長說的話，突然，他被一個微弱的聲音吸引住了：

　　“求求你，把我放到海里去……”

　　小海娃瞪起星星一般亮的大眼睛，四下搜索著那奇怪的聲音，

　　光溜溜的甲板上沒有一個人影，戰(zhàn)友們都回住艙休息了。小海娃以為是自己的一種幻覺，不禁自個兒笑了。

　　“求求你，把我放到海里去；……”

　　小海娃心頭一驚，所有的感覺細胞都緊急動員起來，難道我碰到了海妖？小海娃從小就聽媽媽講過美麗的海妖故事，長大后才知道那畢竟是故事不是事實。小海娃忘記了腳疼，警覺地尋找著這個聲音，終子，他發(fā)覺了一個銀光閃亮的東西，走近一看，原來是一條小飛魚。

　　小飛魚周圍有一灘水，它瞪著水晶般的圓眼睛一動不動地躺著，薄膜似的長翅膀緊攏在一起，貼著那有密密銀色細鱗的瘦長的身軀上，它的確很小，只不過比食指長一丁點兒。

　　小海娃猜想那奇怪的聲音是從小飛魚正在蠕動的圓嘴巴里發(fā)出的。他極感興趣地蹲下身去，想把這條可憐的小飛魚丟到海里去。

　　這時，軍艦上響起了“嘀、嘀、嘀……”有節(jié)奏的清脆的鈴聲，小海娃伸向小飛魚的手象觸電似的收回了，身子象彈簧似地跳了起來，接著象旋風一般奔走了。

　　這是一級戰(zhàn)斗警報，軍艦開始演習了。

　　現(xiàn)在甲板上只剩下小飛魚了，小飛魚的圓嘴一動一動，是在說話，還是唱歌？是不是想念起親愛的媽媽了？媽媽教它唱歌、跳舞、游泳、飛行……飛行時，媽媽唱著一支動聽的歌：

　　飛魚飛魚，飛，飛，

　　一起一起，歸，歸，

　　尾巴尾巴，翹，翹，

　　一起一起，跳，跳。

　　小飛魚并沒有體會這支歌的意思，它學著媽媽的曲調(diào)自己胡亂地編了一支歌：

　　飛魚象只小飛鴿，

　　自由自在真快活。

　　小飛魚唱著這支歌，偎依著媽媽在浪尖上飛行，漸漸地小飛魚得意起來，離開它媽媽的距離越來越遠了。這時，一個高高的浪頭又把它拋到了半空中，小飛魚施展起從媽媽那里剛學來的本領(lǐng)，猛地張開它的雙翅，以每秒十米的速度向前飛行，飛呀飛……最后，小飛魚精疲力盡地落在軍艦的甲板上?，F(xiàn)在它孤苦零丁地躺在這兒，多么想回到媽媽身邊去，回到同伴們中去啊。小飛魚鼓起了勇氣，彎曲著身子在甲板上跳躍起來，試圖跳回海里；至少能引起人的注意救救它?？墒牵★w魚柔軟的身體，每一次剛跳起來，又沉沉地摜在堅硬的甲板上，引起全身的一陣陣刺痛。它的努力失敗了，既沒有跳回海里，也沒有誰睬它。附近的炮位上以及整個軍艦各處，不時地傳出口令聲。小飛魚灰心地張著圓嘴直喘氣……

　　不一會，軍艦上又響起了鈴聲。戰(zhàn)斗警報解除了，海軍戰(zhàn)土們整齊列隊在后甲板，靜等艦長講評演習的情況。

　　小海娃個子最矮，排在隊伍的末尾。他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訓練，一切都是新鮮的，當然也暫時忘記了膠鞋帶來的腳疼?，F(xiàn)在警報解除了，腦子里那根繃緊的弦松開了，小海娃覺得那雙蒲扇腳在膠鞋內(nèi)實在受不了，隨即，他又好象聽到了那條小飛魚的呼救聲。小海娃用眼睛一掃，咦！小飛魚就在自己的腳邊。

　　現(xiàn)在只要小海娃的腳輕輕一勾，小飛魚就可以回到大海里了?？墒?，大個子艦長的聲音卻把小海娃的心勾了回去： “……海娃同志初次上艦，在訓練中表現(xiàn)突出，他克服了穿鞋不習慣的困難，很勇敢，很守紀律，有點象個革命戰(zhàn)士的樣子……”

　　小海娃的面孔刷地紅了起來。他想，首長還表揚我哩：剛剛我的思想還開小差吶。小海娃不再注意那條小飛魚了，他豎起兩只耳朵，聚精會神地聽著艦長的話。

　　可憐的小飛魚，覺得沒有人理睬它，連那個小海軍也不理它了。小飛魚絕望呀1它可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圓眼睛里滾動著一顆晶瑩透亮的淚珠，這時，海上面隱隱約約地響起了歌聲：

　　飛魚飛魚，飛，飛，

　　一起一起，歸，歸，

　　尾巴尾巴，翹，翹，

　　一起一起，跳，跳。

　　小飛魚那顆淚珠從圓眼睛里滾了出來，接著又滾出一顆，它知道媽媽就在自己身邊不遠的海里，于是，它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媽媽，媽媽呀1”

　　小飛魚的喊聲太微弱了，被洶涌的濤聲蓋沒了。小飛魚猛然體會到媽媽那支歌的含義，它悔恨交加，不該不聽媽媽的話……

　　海上起風了，大軍艦好象變成了一只小小的雞蛋殼，一會兒拋上浪峰，一會兒落入浪谷。一排一排巨浪撲向后甲板，劈頭蓋腦地壓在整齊列隊的海軍戰(zhàn)士們的身上，咸苦的海水飛進了他們的眼睛里，流到了他們的嘴巴里，濕透了海軍服，人們紋絲不動地站著，象幾排矗立的青松牢牢地扎著根。大個芋艦長的話還是那樣有力、嚴厲，句句打動著小海娃的心……

　　艦長的講評終于結(jié)束了，小海娃與戰(zhàn)友們都象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渾身流滴著海水。甲板上到處都是濕漉漉的，小海娃發(fā)現(xiàn)腳旁的小飛魚沒有了，他馬上想到小飛魚準是被海浪卷跑了。是的．小飛魚正唱著它媽媽的歌，用箭一般的速度向媽媽飛去吶。

　　小海娃望著遠處飄動著的一閃一閃銀色的點子，他斷定那是飛魚群，他想，小飛魚準在那個集體里面。這時，不知誰引了一個頭，甲板上響起了雄壯的《水兵之歌》，小海娃也跟著唱起來，用他那雙穿著軍用膠鞋的蒲扇腳敲著甲板，愉快地打起拍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