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對母親把一顆心都掏出來給父親的活法,頗有微辭的。 她不怎么喜歡父親,過半百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任性頑固。脾氣暴躁不說,對母親討好他做的一切事,向來都要橫挑鼻子豎挑眼地發(fā)幾句評論。每每母親都溫順地站在一旁,洗耳恭聽著,眼里,竟是含著笑的。她當然看不過去,總會像兒時那樣,英勇無畏地站到他們中間去,怒目直視著父親。做父親的,倒是有幾分怯她,但也抹不下面子求饒,或是說幾句溫柔的玩笑話,將這場小小的爭吵敷衍過去,他總是憤憤地“哼!”一聲,轉(zhuǎn)身就往門外走。 接下來,便是最讓她氣憤不過的場面。母親不顧一切地追上去,拉住父親的胳膊,當著她的面,幾乎低聲下氣般地求他:“又瘋跑到哪兒去?說好了中午給你和真兒做喜歡吃的紅燒魚,怎么又給忘了?”父親倒是不再往外邁步,卻也不會低頭看母親一眼,而是背著手又氣哼哼地鉆到書房里去,半天也不出來,直到母親忙活完了,又親自把他拉出來為止。 她一點都不明白,為什么母親會這么縱容著父親。她覺得父親的壞毛病幾乎都是母親一點點慣出來的,因為父親知道有人永遠會跟在身后為他疊被洗衣收拾書桌,把他將要穿的衣服整整齊齊地擺在面前,甚至母親偶爾出門不回家,都會為他提前做好了飯,溫在鍋里。 她幾次三番地“教育”母親,不要“助紂為虐”,否則哪一天等她這個女兒嫁出去了,就沒有人保護她了。母親每次都瞇眼笑望著她,不言語,一副很知足很幸福的恬淡模樣。這樣的神情讓她知道,如此多的口舌,又白費了,下次母親照樣是又要去哄生了氣的父親的。 所以她在自己找男友的時候,便格外地留了心,凡是故事里癡戀著的男女主人公,為了彼此,既會忍讓,亦會執(zhí)拗地堅守,不讓別人一兵一卒。讓與不讓,其實都是為了能夠一生廝守。 在父親“沒好氣”地打電話來請她回去的那一刻,她才終于明白,原來一輩子的幸福,不在于是否有一個完美的愛人,而是,兩顆心,在讓與不讓組合成的圓里,能否用自己的愛與溫柔,寬容地將對方的棱角,環(huán)住,永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