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商州府的王知府上任后,面對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城池,還有窮困潦倒的百姓,不聞不問,每天只是吟詩,喝酒。這天,正在吟詩的時候,差役急急忙忙跑進來,手里拿了一封信,上面還有一根羽箭,雙手交給王知府。王知府接過來,一邊用另一只手去拿桌上的茶杯,茶杯沒拿住,哐啷一聲落在地上,雪花般粉碎。王知府癱坐在太師椅上,詩也不吟了,嘴唇顫抖著道:“誰……誰送來的?”
差役告訴他,在城頭邊拾到的,看了寄信人的名字,自己不敢私自撕開,就送來給老爺了。
王知府顫抖著手撕開信封,只讀了兩句,又是“啊”的一聲驚叫,站起來在房內(nèi)轉(zhuǎn)著圈子道:“這……這該如何是好?”
師爺在旁邊見了,悄悄拿過信讀了兩句,也“啊”的一聲驚叫道:“老爺,快想想辦法啊?!?/p>
王知府腦門冒汗,兩手一攤,自己怎么想辦法。
師爺湊到他耳朵邊嘀咕兩句,王知府一甩袖子,長嘆一聲道:“下官本來不想辛苦當?shù)匕傩?,準備三年期滿,趕快離開,現(xiàn)在看來是不行了。”說完,他吩咐師爺趕快寫了布告,到處張貼,從明天起,開始募捐,修筑城墻。
師爺連連答應(yīng)著,準備去了。
差役們個個摸不著頭腦,不知懶散成性的知府,突然怎么就忙碌著準備修筑城墻。大家私下里問了那個剛剛送信的差役,也隨之一個個目瞪口呆起來。
原來,那封信不是別人送的,竟是橫行三府十八縣的土匪張獨行送來的。
第二天,王知府派出差役,四處征集銀子。每到一處,都讓差役將張獨行的信念上一遍:“我張獨行最近兜里空得跳蚤都沒一只,準備在八月中秋之夜,帶著兄弟們進城,如果城里拿不出二十萬兩銀子犒勞咱,咱就血洗全城?!?/p>
這個張獨行,是出了名的殺人不眨眼的家伙。大家聽了,個個腦門兒冒汗,紛紛拿出銀子??墒?,銀子集中到王知府面前,他扒拉著算盤一算,不行,不足整個工程的三分之一。他眨巴著眼想了一會兒,決定先開工再說,筑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
大家聽了暗嘆:這個煳涂知府,哪有這樣筑城的?
王知府不管這些,放出話來,誰要承包工程,得來報名。越是窮地方,富戶越多,銀子都集中到了少數(shù)人手里了嘛。商州府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整個城里富戶云集,大家聽到有生意可做,而且竟然是筑城,是個大工程。于是,一個個跑到知府衙門,彎腰打躬,希望將工程弄到手。
王知府微笑著告訴大家,得有工程設(shè)計人啊,不然,弄到工程也難以施工啊。
大家一聽,對,大家都是外行,得找內(nèi)行主持。這樣的工匠還是容易找到的。大家一人找一個帶在身旁,去見王知府。王知府仍微微笑著不說話。
大家提醒:“老爺,按照你的要求,準備匠人了?!?/p>
王知府捋著胡須道:“你們也算是做生意的嗎?干岸上能把船劃過去?。俊?/p>
這些人哪個不是猴精,馬上明白了,一個個走了,晚上再來,見了王知府,從袖里拿出銀票。王知府見了,眼睛放亮道:“果然聰明?!闭f完,拿出一個本子,讓每個送銀票的人,都將名字和銀票數(shù)寫在一張紙上。
大家不解道:“老爺,干嗎?”
王知府理直氣壯地說:“到時,包工程的只有一個,當然是送得最多的,不記這些賬,怎么比較?。俊贝蠹衣犃?,都暗暗搖頭,為了弄到工程。就可著勁兒地送,心想,反正工程到手,什么都賺回來了。
每個人送上銀票,都沒忘記叮嚀一句:“老爺,別將工程包給于百萬啊?!?/p>
王知府斬釘截鐵地告訴大家:“放心,絕不會承包給于百萬,別人買他老小子的賬,我姓王的才不買哩。在我的眼中,他就是這個?!闭f著,王知府還用小拇指示意了一下。那些富戶一聽放了心,覺得只要沒于百萬插手,他們每個人都有可能得到這項工程。
他們離開前,王知府還沒忘了叮囑一句:“告訴于百萬,他老小子別進我的衙門,不然,我一腳讓他滿嘴狗牙落地?!?/p>
大家樂滋滋地回家,消息也就傳到了于百萬的耳朵。
2、
于百萬聽了,氣得拿著茶碗的手直抖。他想:這個王知府,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竟然和我于百萬斗,你瞧著好了。
于百萬是商州府第一富豪,有人說,他家銀子多得沒處放,就砌在墻內(nèi)。于百萬有錢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他的兒子在朝廷為官,擔任御史,每天和皇帝面對面的。也因為這樣,于百萬在商州府是橫著走路。過去,商州府有什么工程,一定是于百萬的。于百萬如果弄不到手,馬上寫封信,送到京城,于御史就給當?shù)刂畞硪环庑牛こ叹偷搅擞诎偃f手里。
這次,于百萬決定去會會王知府。
他坐著轎子,吱嘎吱嘎去了商州府衙門,讓人通報:“于子野來訪?!?/p>
過了一會兒,王知府慢騰騰走出來,邊走邊打呵欠道:“于兄來訪,有失遠迎?!痹挍]說完,于百萬氣得胡子高高翹起,心想:自己都六十多了,你才四十多,怎么說也該稱唿自己一聲前輩吧?王知府仿佛沒有看見他臉上的不快,請進,讓座。
于百萬坐下,王知府讓斟茶。
于百萬一揮手,免了,然后道:“聽說大人準備建造城墻,老夫不揣冒昧,想獲得工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王知府搖著頭,不行,建筑城墻,是為了防備張獨行來攻,如果不結(jié)實,城墻就失去了所用,那樣以來,丟掉性命的就不只是自己,還有全城百姓,也包括于子野。于百萬聽了嘿嘿一笑:“大人怎知別人能建好,我建的就不結(jié)實呢?”
王知府問:“你請的設(shè)計建筑的工匠呢?”
于百萬傻了眼,自己讓這個該死的知府氣煳涂了,這點起碼的條件都忘記了。他呵呵一笑,告訴王知府,自己馬上回去,聘請最好的匠人。王知府揮揮手:“請到再說?!?/p>
于百萬回到家,馬上廣發(fā)英雄帖,有筑城的能工巧匠,如果合格,自己將以萬兩銀子聘請,絕不吝嗇。
布告一貼,就有人來??墒?,這些人顯然都是沖著銀子來的,沒準備好,當于百萬讓他們拿出修筑城墻的構(gòu)想時,一個個張口結(jié)舌。
正在這時,外面響起喧嘩聲,一個年輕人走進來,二十不到的樣子,玉樹臨風,到了于百萬面前,雙手一拱。于百萬問他來干什么。那人說,應(yīng)聘的。
于百萬瞪大眼睛:“就你?還是個孩子呢!”
年輕人聲音清脆地道:“有志不在年高?!闭f完,從懷里拿出一張規(guī)劃圖,告訴于子野,自己聽說王知府準備筑城時,特意去觀察地勢繪制的。于百萬一聽,接過年輕人的圖紙細看,圖紙設(shè)計充分利用了府城的地勢,攀高爬低,跌宕起伏。而且,重要地段都筑著城堡,以至于城堡如鎖子,城墻如鏈條。整個城池,渾然一體,猶如鐵鑄。
于百萬哈哈大笑,一把拉了年輕人的手道:“走,去見王知府,看他還挑剔什么?”
王知府看了圖紙,再看看那個年輕匠人,就瞇著眼睛養(yǎng)神。于子野嘿嘿一笑:“王知府,現(xiàn)在該交給我了吧?”
王知府過了許久告訴他,什么事情都得按程序來,不能壞了規(guī)矩。說著,他用手指點著桌子上的紙條。于子野早已風聞王知府受賄的事,就嘿嘿一笑,拿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放在桌上,并在條子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和銀票數(shù)字。
王知府哈哈一笑道:“好,大手筆,生意歸你?!?/p>
于百萬也哈哈一笑,心說:等著,城筑好,銀子到手,送來的五千兩銀子你還得乖乖還給我,不然,我寫上一封信給我兒子,讓你腦袋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