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20年代,各路豪杰作戰(zhàn)消遣,把中國消遣得心驚肉跳。
1925年秋天,孫傳芳再起消遣之心,向奉系軍閥張宗昌開戰(zhàn),打垮了張的第二軍,俘虜軍長施從濱。施軍長是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成了階下囚也不怯場,他不慌不忙給孫傳芳敬了個軍禮,說:“孫將軍用兵,神出鬼沒,老朽心服口服?!?/p>
孫傳芳人稱笑面虎將軍,他笑了一笑,吟出兩句詩來:“天生萬物以養(yǎng)人,人無一德以報天?!?/p>
施從濱一驚,孫傳芳念的是殺人魔王張獻忠“七殺碑”上的話,接下來是殺氣騰騰的“殺殺殺殺殺殺殺”。施從濱心知不妙,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孫將軍您要講道理?!?/p>
孫傳芳一向喜歡橫著走,孫中山當(dāng)年提倡公務(wù)員做人民公仆,孫傳芳講的怪話流傳到今:公務(wù)員必須做人民父母,因為當(dāng)仆人的沒一個好東西,不是拐騙主人的小老婆就是偷主人的錢財,而天下當(dāng)父母的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聽施從濱要他講道理,他仰天大笑一陣,說:“施老,人間沒人和你講道理,你下地獄和鬼講道理去吧!”
孫傳芳說完一揮手,侍衛(wèi)就把施從濱拉下去,干凈利落,一刀斬首。
施從濱的頭在蚌埠火車站的旗桿上懸掛了三天三夜,成了蒼蠅過冬前的大餐。
有人勸孫傳芳,施從濱并非十惡不赦之徒,梟首暴尸,會不會狠了點?孫傳芳說:“殺人乃軍人本分,不狠一點,如何打勝仗?”
直到當(dāng)?shù)丶t十字會組織出面,說尸體腐臭影響環(huán)境衛(wèi)生,還可能引發(fā)傳染病什么的,孫傳芳才允許施家收尸。
施從濱有個弟弟叫施從云,是1912年犧牲的辛亥革命烈士;施從云有個女兒叫施谷蘭,從小過繼給施從濱。施谷蘭時年二十歲,一聽施從濱死于非命,哭喊道:“屠夫?qū)O傳芳,我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施從濱的義子施中誠,其時已是排長,聽得施谷蘭如此說,也激動起來,說:“妹子,我是男人,為義父報仇是男人的事兒,就交給我吧?!?/p>
施家老的老少的少,發(fā)誓報仇的施谷蘭,只是個小腳女人,走路都搖搖擺擺,如何舞刀弄槍去報仇?軍人施中誠的確是報仇雪恨最合適的人選。施谷蘭激動得當(dāng)即跪倒在施中誠腳下。
為了給施中誠創(chuàng)造報仇條件,施谷蘭和母親找到施從濱的上司張宗昌,懇請張宗昌照顧施中誠。張宗昌乃“三不知將軍”(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姨太太,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條槍,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也是沒規(guī)沒矩之人,他憐憫施從濱死得慘,就以提攜施中誠來補償,讓他連升六級,由排長直接升為團長。
施谷蘭甚是欣慰,排長只管幾十個人,要明刀明槍干掉五省聯(lián)軍總司令孫傳芳,不容易;團長管著上千號人馬,可以轟轟烈烈鬧革命了,吼一聲“孫傳芳,拿命來”,都足以讓孫傳芳嚇個半死。
施中誠自此仕途順利,在老東家張宗昌兵敗下野、橫死街頭之后,他又傍上蔣委員長這棵大樹,繼續(xù)青云直上,旅長、師長、軍長一路干下去。
施中誠官越做越大,孫傳芳卻在北伐大軍的討伐下,接連敗北,最終淪為光桿司令,東躲西藏,如同一條喪家野狗。
施谷蘭終于看出施中誠一直在敷衍,憤而致書施中誠,斷絕兄妹關(guān)系。
此時,離父親遇難已經(jīng)三年,自己發(fā)誓報仇,卻連仇人如今在哪里都不知道!憤怒、愧疚,百般無奈,萬千郁悶,一齊涌上施谷蘭的心頭,她忍不住關(guān)在閨房里大哭了一場。
施谷蘭的哭聲驚動了一位借住在家中的客人,他叫施靖公,是閻錫山手下的一個諜報股長。攀談之下,施靖公得知施谷蘭是因為殺父之仇未報而悲號,便說:“大小姐,報仇的事兒交給我吧,哪怕孫傳芳像臭蟲一樣,我也能把他摳出來捏死!”
施谷蘭很激動,激動得嫁給了施靖公。她想,丈夫為妻子報殺父之仇,天經(jīng)地義,這個男人不會再跟她打馬虎眼了吧。
施谷蘭跟隨施靖公在太原生活的家庭生活,會讓女人忘記所有的不堪和仇恨。施靖公沒想到,施谷蘭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可以不做官太太,可以不過安逸生活,但絕不可以不報殺父之仇!當(dāng)施谷蘭發(fā)現(xiàn)施靖公所謂的報仇,也是在糊弄她,悲憤不已,牽著兩個年幼的兒子,頭也不回地棄施靖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