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部沿海某省,歷來流傳著個故事,說每當在貢院大比完了之后,都會有大批狐貍居住在院內(nèi)。當初的確有人是不信的,但說的人言之鑿鑿,有說如有不實,闔家病死或五雷轟頂而亡,見發(fā)此毒誓,大家方才相信??诳谙鄠?,以致于人們經(jīng)過此地,都會好奇地往里面瞧一瞧,心里也是忐忑不已。
某郡有一個書生,我們已經(jīng)無從知曉他的名姓了,??赡苁菫樽鹫咧M,也可能是另有隱情,為了敘述方便,我們可以暫且叫他趙某吧。他對上面這個傳說雖然很感興趣,但是又無比懷疑。于是他想一定要去探個究竟。這是個漆黑的無風的夜晚,趙某偶然間經(jīng)過附近一個叫云路牌坊的地方時,心下尋思,反正這地方和貢院不遠,何不去看一看,如果是假的,也好回去好好地教訓(xùn)教訓(xùn)那個無知的亂發(fā)誓的家伙。
起風了。
他走到了貢院門口,借著微弱的星光,他覺得漆黑的大門特別詭異,好象要隨時把人吞沒。他咽了咽口水,壯著膽子走了進去。吱呀一聲,他推開門,還未站定,一聲門響,風又把大門關(guān)上了,嚇得趙某寒毛四豎,好久都沒回過神來。他佇立在廳堂內(nèi),屏住呼吸,慢慢地轉(zhuǎn)著頭顱在四周望著,什么也沒有。四周極為安靜,安靜得不可思議。
突然,一陣讀書聲從后堂傳來。
他仔細地聽了一陣,躬起身,一步一步,輕手躡腳,每個步子前似乎要下很大決心似的,前腳落地,后腳才緊緊貼上。聲音輕脆有力,時而宏亮,時而婉轉(zhuǎn),抑揚頓挫,讓人聽了不禁忘記了疲倦。他移步到了堂下窗前。微弱的燈光下,看見一個少年,白衣染染,眉目專注地在讀書。趙某聽了一陣,便推門而入說:星夜叨擾兄臺,兄臺如此好學,愚弟佩服。那人見了,連忙讓座,兩人互通姓名,那人說自己姓許名寅,因為自己家太小,所以才找這么個大而清幽的地方學習。那人又沏上香茶,兩人促膝長談,不知不覺之間相互便而引為知己,趙某見許生得尤如玉人,心底愛慕不已。
許某說:我聽別人講這里有狐貍出沒,我在這里住了兩個多月,別說狐,連狐的氣味都沒有。趙某連忙說:我正也是為此事而來,有兄臺作證,那些以訛傳訛的鬼話就不足為憑了,老話講謠言止于智者,看來我們都是智者了。說完兩人擊掌大笑。趙某說:愚弟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許某說:兄臺何以如此客氣,但講無妨
趙某說:弟想搬來與兄臺同住,不知兄怎么
思慮,因此說出來和兄臺商議。 許某說:如此甚好,但是這個地方取食不是很方便,我也再想回自己家去。所以不能和兄弟同住,望見諒。 兩人又談了一陣,夜深深,許某起身。趙某連忙也起身,說叨擾了。許某送趙某至門口。許兄留步夜深兄臺慢走兩人相互作揖,返身而去。趙某回頭望了望貢院那漆黑的門口,似乎和黑夜融合了。后來兩人在街上碰見,兩人也只是相互點頭而已,表示相識。這天,趙某和幾個好友乘舟一起去歷下亭參加場宴會,在船上,友人恰恰談到了那個故事,趙某辨白說那是無稽之談,眾人都不相信,趙某又把那天遇見許某的事情和眾人說,他們不是不信。正在他們認為趙某是不是醉了的時候,趙某看見遠遠一葉扁舟行駛過來,近前一看,正是許某。
趙某連忙介紹,眾人方才相信是真,許某說:我剛剛?cè)バ峙_府上,府上說兄臺開幾個朋友去喝酒了,我這才趕了過來。趙說:兄臺找愚弟何事呀。許說:我來找兄臺討些刀圭(此處指治病的湯藥)。趙說:湯藥倒有,只是我的藥不能包治百病,我可以問是什么病嗎?許某說:我的妹妹天癸失調(diào)
(古人說天癸是先天之精,具有化生精血的功能,于男子而言為精,于女子而言為血,所謂父精母血。在這里的天癸失調(diào)指女性月經(jīng)不調(diào))。已經(jīng)三個月了,全身像是火燒一般,整日整夜是睡不著,所以煩請兄奉些湯藥。趙某說:這個要對癥下藥,我需要親自見到令妹才可以醫(yī)治。許某說:那我們趕緊去吧。趙某又說:今天喝了些酒,明天我早上早點去府上拜望,兄臺搬家搬到什么地方了?一個朋友說,他是租了我家?guī)康目腿?,已?jīng)兩個月了。既如此。趙某說,明晨定當前來許某又在趙某耳邊叮囑了許久,方才別回。列位以為趙某是醫(yī)生么,當然不是。因為他有一方祖?zhèn)鞯拿胤?,專治天癸之癥,或許可以治好許某之妹的病。
第二日清晨,趙某整理好衣服,踩著晨露,來到了兩人昨日約定的地方,許某親自出迎。進了房間,兩人閑聊,不過盞茶工夫,婢女扶著一二八佳人出迎,許某乃言此乃其妹。女子斂衽后而坐,趙某見了之后驚詫不已,疑為天人,心念莫非此乃月宮仙子下凡,月下之瑤臺,山頭之群玉乎。
他喉頭一緊,一口口水沒有咽下去,堵在喉頭,咳嗽不已,婢女掩口胡盧笑,趙某臉羞紅,忙低頭喝了口茶才幫女子把脈,又借機把玩女子葇荑許久,冰肌玉膚,滑膩沁人。趙某心里感嘆不已。等了許久許久,才依依不舍地,留下了后續(xù)的藥方,戀戀不已地回去。
回到家里,魂不守舍,妻子看出他的異樣,他把這事和妻子說,妻子嘆道:卿要娶妾,我不攔你,但祖宗留下這些東西是用來治病救人的,倘是為了貪戀美色而救人,豈不是辱沒了祖宗顏面,叫祖宗泉下被人摑掌痛罵乎。趙某自知理虧,覺得妻子的話也是有道理的,但是從此以往,許某之妹在他心底也有了一個位置。
那微酡的俏臉宛如天邊落日的余輝,那低垂的俏目猶似清晨草葉上的露珠兒。日思夜想月余,終于狠下心,借口欲看朋友,和妻子打個商量,他妻子心知肚明,也不點破,只好由得他去。等到了之后卻發(fā)現(xiàn),許某早已于前幾天搬走不知去向了,趙某悔恨不已,失望之余對著路邊的老樹狠踹一腳,疼得眼淚和鼻涕混在塊,不知是腳疼還是心疼。想到今生今世可能再也不能見到這樣的佳人,趙某是大失所望煩悶不已。這天,趙某接到了一個朋友從福建發(fā)來的信,約他前往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