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我大姑媽的兒子去世了,年齡只有二十歲左右,而且這孩子是家里的獨子,所以孩子去世以后,孩子的母親,就變得整日癡癡傻傻的,孩子的父親也是整日酗酒。
誰家的孩子誰家疼,這話一點都不假。上個月左右,也不知道這老兩口子是怎么想的,竟然來到縣城,到處托親戚找門路,想要給自己家孩子買一個女尸回去,說是要給自己孩子配婚。
村子里的人迷信,以為人死后都會去陰間生活,所以為了不讓死去的親人在陰間受苦,就一個勁兒的給死人燒紙,燒紙元寶什么的,更有甚者,就像這老兩口似的,要給死去的親人,找一個伴侶,以希望活在陰間的親人不受孤獨。
“三啊,你在縣里住,而且整日開貨車往外地跑,見識也多,你幫你大姑媽打聽打聽,看誰家有單身姑娘不在了,想要配婚的,年齡大小我們不挑,只要人家愿意就行?!边@是男孩母親,對我說的原話。
當時聽到大姑媽的請求以后,我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只能面露難色的看著大姑媽,難為道:姑媽,你說你這叫什么事兒啊?就算我知道誰家姑娘去世了,但我也怎么跟人家開口啊?你這不是難為我嗎?
“這有啥難為的……”這時我那大姑父開口說話了,只見大姑父掐滅手里的煙頭,低著頭悶聲對我說道:“三啊,我和你大姑媽不讓你為難,我們出錢,只要人家愿意,多少錢我們都出,我就是傾家蕩產,我也要給我兒子找個媳婦。”
“這!你兒子都死了……”這話我也只能在心里說說,可不敢說出口。
索性我也只能點頭同意了,我總不能看著老兩口子可憐巴巴的,在這一個勁兒的求我這個晚輩吧。
我是搞運輸?shù)?,每個星期出兩次車,一次兩天,所以周邊縣城的地頭我都熟。
本來我心里就不想管這種事,可是好巧不巧的,還真有一戶人家的女兒去世了,而且是剛剛去世,就在我們鄰縣的一個村子。
當時我正在那里卸貨,聽加工廠的工人,在旁邊說的。
我只聽他們說,左家莊的趙家姑娘自殺了,具體原因不知道,只知道一個十七八的小姑娘就那么自殺了。
我本來不想去打聽的,可是我一想起大姑媽和大姑父這兩口子的可憐樣,我就上前隨口問了一下。
可沒曾想,這戶死了姑娘的人家,也打算給自己姑娘配婚。這事兒不就巧了嘛,既然有合適的,而且順理成章的事情,我何不做一個好人?
于是我就開車,帶著這個卸車的工人,去了女孩的家里。
女孩的家里也不算很好,農村嘛,平常人家。
進門以后,院子里停著一口薄皮棺材,棺材連紅漆都沒有刷,這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口棺材是便宜貨。
“我趙哥在家嗎?”卸車工人是個年級四十左右的漢子,進門之后,低聲向里面喊了一句。
“誰啊?”隨著一句回應,一個年齡跟卸車漢子差不多的男人,披著一件上衣,從屋里走了進來,這人看到我以后,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詫異。
“這位是?”老趙指著我,向卸車漢子問道。
“哦,趙哥,咱們進去說,進去說?!毙盾嚌h子性子直爽,一把拉住老趙的胳膊,就往里屋走。
我緊隨其后,等我們進屋之后,我見到一個婦人正躺在里屋的床上,一臉的悲切。
“嫂子……”卸車工人向躺在床上的婦人打了個招呼,然后坐到沙發(fā)上,指著我向老趙介紹道:“這位是咱們鄰縣的一位老板,來咱家是想問你個事兒?!?/p>
“啥事啊?”老趙坐下來,給我和卸車漢子遞了一根煙,問道。
“那啥,是這么個回事兒……”這事兒好做不好說啊,卸車漢子也不知一時從何說起了??晌乙膊荒苤闭f啊,這萬一不是那么個事兒,人家老趙還不把我打死!
“喜子你就說吧,有啥說啥……”老趙見這個叫喜子的卸車工人,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便催促道。
嗨!只見喜子一拍大腿,看著老趙,說道:“我就直說了吧,就是咱家姑娘的事兒,她不是剛走沒幾天嘛,前幾天聽村兒里人說,你們要給自己閨女找女婿,正好這位老板他有個親戚,也是兒子剛剛不在,所以我就給趙哥你領來了?!?/p>
喜子的話剛說完,老趙還沒反應那,躺在床上的婦人就轱轆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后急忙穿上鞋走到我面前,問道:“這位小兄弟,你家是哪里的?那個孩子家是哪里的?(指的是我大姑媽家的孩子)。”
“哦,我是鄰縣的,這個絕對沒錯,那個孩子是我姑媽的,半年前不在了,二十歲……”我連忙解釋道。
“鄰縣的?”婦人看來是這戶人家的當家人,話語權都在她手里那。只見這婦人有些懷疑的看著我,問道:“鄰縣那個村兒的?”
“哎呀,我說嫂子啊,這位老板真的是鄰縣的,經常往我們廠子里送貨,這要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我能給我趙哥往家領嗎?”喜子嘴里吧嗒著煙,向婦人解釋道。
聽到喜子的話以后,婦人知道這應該是真的,所以也不再用懷疑的眼光看我了,只聽婦人接著向我說道:“鄰縣的行,可是這雖然是配婚,但我們也要去對方家里看一看,并且這彩禮也要跟活人一樣,要是同意咱們再說。”
聽到這話,坐在旁邊的老趙臉上有些難看了,只聽老趙向自己老婆,道:“我說你這老娘們兒,瞎咧咧什么?咱們姑娘都這樣了,還說什么彩禮彩禮的?只要人家好,這事兒我定了,咱們什么都不要,結個好親家就行。”
……然后就是這對老夫妻的一番吵鬧,我和喜子實在是沒法待了,所以我和喜子就離開了趙家,跟喜子臨分手前,我給喜子放了話,讓他給我操點心,要是真成了,我給他弄個媒人錢……最后分手的時候,我從車里拿了一條煙遞給喜子,也算是沒白讓人家辛苦。
轉眼三天過去了,我再次來到左家莊附近的這個加工廠卸貨,順便向喜子打聽了一下趙家的意思,可沒曾想,趙家也在等著我過去那。
于是我把車上的貨都卸了以后,又再次帶著喜子去了左家莊。
進了趙家的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口玻璃棺材,由于夏天熱,尸體按照正常的說法,要在家停七天,所以為了不讓尸體變丑,死者家屬一般都會租賃這種,帶著制冷功能的玻璃棺材,來裝殮死者。
“我趙哥在家嗎?”喜子仍是一邊說話,一邊就進了家門,我在后面也沒客氣,跟著喜子就進去了。
進了屋以后,趙家夫婦就把他們的要求說出來了。意思是讓我?guī)е麄內ノ掖蠊脣尲易咦?,然后兩家人當面說。
這我還能說什么,走著吧,于是我又開車帶著趙家夫婦和喜子三人,向我大姑媽家去了。
回來的路上由于是空車,所以很快,大約三個鐘頭就到了我們縣。
等我?guī)е麄兊搅宋掖蠊脣尲乙院?,已經是晚上八點左右了,不過這種事兒哪兒還論早晚啊,所以我沒敢耽誤,直接領著人到了我大姑媽家里。
我大姑媽聽說是女方的父母來了,好久都不見笑臉的面龐,竟然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光彩。
我大姑父也挺舍得的,把家里好吃的,好喝的,全都拿出來招待老趙夫婦,并且還吩咐我去了一趟村外的飯館,點了十幾個菜帶回來。
飯桌上,兩家人邊吃邊談,我大姑媽還拿出了,自己兒子生前的照片讓老趙夫婦看,一邊讓老趙夫婦看相片,嘴里還不停的夸自己兒子生前怎么怎么好,老實了,能干了,說的跟個完人似的。
這些話暫且不表,等兩家人吃完這頓飯以后,事情也談的差不多了,我大姑媽家拿出六萬塊彩禮,然后在置辦一套金銀首飾,再加上一副好棺材,再請寺里的和尚過來做一場法會,這就算行了。
既然事情已經定下了,那兩家人也算是親家了,我大姑父當晚就給老趙安排了住宿,而且還拿出來自己平時都舍不得用的棉被,枕頭,毯子。
既然事情都談妥了,第二天我把趙家夫婦和喜子送回去以后,我再次被大姑媽抓了壯丁,連帶著我的貨車一并征用了。
什么去省城定制上好的棺材,去大寺院里請大師傅做法會,還有去買衣服,首飾,這一趟趟下來,油錢暫且不說,光是忙就忙了三天。
第三天終于到了,我大姑父在家里請了三輛皮卡車放炮,然后再用我的車裝趙家姑娘的棺材,這配冥婚也要走過場的,也是要風風光光的。
我們從早上五點,天剛剛亮出發(fā),等這一個來回以后,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了,車子不敢耽擱,我們直接帶著棺材,就去了我大姑媽兒子的墳地。
此時在這里等待的和尚,已經早就準備好了法壇,村子里過來幫忙的小伙子,手里拿著鐵鍬,準備起棺,而站在墳地邊上的,還有一位挎著背包的老頭,這是陰陽先生,是過來看起棺時辰,和點穴的。
(點穴,就是找棺材的方位,村子里的人說,棺材放的好,可以福澤后人,棺材放不好,可能連累后人,而放的好放不好,全在陰陽先生的眼睛。不過陰陽先生一般都不會給人家點穴點的太準,據(jù)說點的正好,一點都不差的話,陰陽先生的眼睛就會瞎了)
一場熱熱鬧鬧的配冥婚,直到下午六點才算結束,累得半死的我,也開著車返回了縣城……
當夜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大姑媽的兒子,帶著一個女孩子來到了我家里。雖然我腦子里很清楚,我這小表弟已經去世了,可是在夢里我竟然不害怕。
我大姑媽的兒子一臉笑瞇瞇的樣子看著我,等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表弟深情的看了旁邊女孩子一眼,然后又看向我,說道:“表哥,謝謝你給我做的媒,我和娟兒過的很滿意,很開心,真的謝謝你。”
正在我愣神兒的功夫,表弟旁邊的那個叫娟兒的女孩子,也是靦腆的對我笑了笑,小聲道:“謝謝表哥。”
兩人說完話以后,也不等我說話,就那么直接轉身走了,我看著兩個人漸漸走遠,心里沒來由的一陣欣慰,這種欣慰來的毫無道理,毫無征兆。
就在兩人剛要消失的時候,那個叫娟兒的女孩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后一臉怪異的對我說道:“表哥,還記得當年大名湖畔的夏雨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