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紹興有一戶張姓人家,生了一個女兒。因為那個時候,重男輕女的風(fēng)氣還很重,所以張家主人就只為女兒藏好了一壇女兒紅。
女兒在十六歲的時候,跟人定親,許配給了一戶姓鄭的人家??墒?,還沒過門,這個女兒忽然就病死了。死的時候,身體頗輕,家人扶她進(jìn)棺材的時候,感覺她的身體就如一個破繭而出的蠶蛹,徒有一具空殼。
女兒死了,那壇女兒紅也就用不著了。張姓人家素來不重視這個女兒,也就把那壇女兒紅隨手轉(zhuǎn)賣給了一家酒館。
因為是窖藏了十八年的美酒,因此這壇女兒紅的售價也就相應(yīng)的比較高。前來出價的人絡(luò)繹不絕。
有一位青年公子,聽聞了這壇女兒紅的故事,當(dāng)即出價二兩銀子,就把這壇女兒紅拿走。然而,他拿回家里,卻發(fā)現(xiàn)這壇女兒紅臭不可聞,于是,他就找到酒館老板,要求退貨。
酒館老板拿了錢財,自然不愿意了。兩個人就互相爭論起來。
這個事情最后鬧到了官府。官府當(dāng)即判令酒館老板把女兒紅歸還給張姓人家,再由張姓人家轉(zhuǎn)贈給鄭姓人家。因為這個女兒紅,就如女兒的隨身飾物一樣,不可交易,不可隨意贈予,只能歸屬于女兒出嫁的夫家,否則就有悖風(fēng)俗人情的。
可是,那戶姓鄭的已經(jīng)另外娶妻生子,對于這樣的女兒紅自然不肯接受,唯恐避之不及。最后,官府裁定,將女兒紅倒入那張姓女子的墓穴之中。
就在要倒酒的時候,一揭開女兒紅的封條,酒香就四散彌漫,綿延有數(shù)里之遙。前來倒酒的人全都驚呆了,他們?nèi)枷嘈?,這是那個張姓女兒的鬼魂作怪。他們把女兒紅放在張姓女兒的墳?zāi)古赃?,就跑了?/p>
不久之后,有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順著酒香的氣味,來到張姓女兒的墳?zāi)骨埃罂抟粓?,然后抱著女兒紅回去了。
這個青年家里窮困,唯一珍藏的東西,就只有一株上等的牡丹。每一日,這個青年,就將女兒紅倒出來一點(diǎn)點(diǎn),澆灌在牡丹的泥土之上。
這牡丹非但沒有因為酒的緣故而死去,反而變得越來越嬌艷欲滴,成為當(dāng)?shù)禺?dāng)之無愧的花王。
有一道士,看到這株牡丹,就哈哈大笑,此乃妖物,并非什么牡丹,你且告訴我,這牡丹從何而來。
青年答道,這是一位不知名的女子相送。先前她因為逃婚躲到了我家里來,我照顧了她幾日,可最終又被她家里了捉了回去。她后來托人送了我這盆牡丹,并說,好生照養(yǎng),日后必有用途。
那你又是如何會找到那壇女兒紅的呢?道士又問道。
青年又掏出一個香囊,說道,我在照料牡丹的時候,發(fā)現(xiàn)泥土里還藏著這么一個香囊。香囊里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君之用心,足見其誠,他日如聞此香,可循香而至,我必不負(fù)君。
道士微微一笑,說道,妖也好,人也罷,此花寄有那女子的幽魂,你如能掘開她的墳?zāi)?,放入此花,再用土掩埋,三日之后,她必定可以?fù)活。
青年按照道士所說之話,偷偷掘開張姓女子的墳?zāi)?,埋入牡丹花。三天之后,他再次掘開墳?zāi)梗瑓s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連先前那張姓女子的尸骨也不見了。
一年之后,青年的家中忽然又沖進(jìn)來一個女子,說她也是來逃婚的。青年仔細(xì)一看,赫然發(fā)現(xiàn),這正是那個張姓女子,只是裝扮打扮,與先前大不相同而已。
女子微微一笑,說道,這次逃婚,就不會再有人來追趕了。我們以后就可以長居此地,共度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