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家網(wǎng)店買了件淺紫色T恤衫,興沖沖穿著來到公司。
一進公司,我便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焦點,大家的目光全朝我身上看,我正暗自得意,老板從他的辦公室走出來,特意多看了我?guī)籽?,才回到自己辦公室。天哪,他穿的那件淺紫色T恤衫,跟我這件一模一樣,我居然和老板撞衫了!
過了一會,老板將我叫到他的辦公室,笑呵呵地說:“小任,你這T恤看起來很不錯嘛,花多少錢買的?”我心里一緊,知道他介意了,連忙說:“我這件是在網(wǎng)上訂購的,只花了五十塊錢。”老板聽了我的話,哈哈大笑幾聲,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年輕真好啊,穿什么都好看。你看看我,穿著八百多塊的衣服也不行!”
我頓時渾身不自在,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下班,連忙打的回家,把身上這件T恤換了下來。這時女友杜艷正好回來,奇怪地問:“你穿著挺好看的,為什么要換下來?”我將跟老板撞衫的事說了,杜艷說:“看來你們老板是一個等級分明的人,你這衣服更不能換了!你只有讓公司的同事都明白,你和老板的衣服在價格、檔次上是完全不同的,他心里才會舒服?!背鲩T前,杜艷抱了我一把,讓我別擔心,只管上班就是。
來到公司,進門沒走幾步,同事小張就從后面趕上來,拍拍我的肩,說:“哥們,這T恤五十塊一件?”沒走幾步,同事小趙也笑著對我說:“帥哥就是不一樣啊,五十塊的T恤也讓你穿得這么好看。”這也太怪了,于是,我故意在公司走了一圈,呵,好幾個人在說我五十塊一件的T恤。這時,老板從我身邊走過,我向他打招呼,他竟然開心地點點頭,朝我笑了笑。這時,清潔工阿姨走到我身后,問我:“小任,哪兒買到這么便宜的衣服?”哇,連清潔工阿姨都知道了?她看著我吃驚的表情,笑著從我背上撕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個標價簽,說:“你也太粗心了,連標價簽都不撕就拿出來穿?!蔽倚α耍瓉矶牌G用的是這個法子。
我以為事情過去了,沒想到,快下班時,小張卻愁眉苦臉地走過來,悄悄對我說:“糟了,我們幾個要倒霉了?!蔽颐栐趺椿厥?,他看了我一眼,說:“還不是因為你這件T恤!老板剛才都看到我們發(fā)在群里的話了?!?
小張說,公司幾個要好的年輕同事建了個QQ群,經(jīng)常就公司的一些事發(fā)發(fā)議論。剛才,他們幾個在QQ群上討論了我和老板撞衫的事,有人說,小任和老板穿的是同樣的T恤,他下午故意露出五十塊的標價簽,這不是讓大家知道老板也穿五十塊一件的衣服嗎?有人說,那也不一定,小任買是五十塊一件,老板要是出手,不是上千,至少也得大幾百,雖說是同樣的東西,要是給他出五十塊的價,他肯定掉頭就走,這些有錢人呀,也不知他們是真聰明還是真傻……剛才小張上了趟廁所,老板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坐在他的位子上,用他的電腦,而小張正把那個QQ群開著,老板只要點開一看,就能一字不漏地看個清楚明白。
小張這一說,我也嚇了一跳,連忙溜到廁所,給杜艷打了個電話。杜艷真是有點子,馬上對我說:“別急,你想個招兒,請你們老板跟大家晚上一起到我打工的火鍋店就餐……”
快下班時,公司幾個年輕人一起擁進老板辦公室,說今天有喜事湊了份子,要在外面撮一頓,請老板賞臉相陪。老板見年輕人下班吃飯還想著自己,十分開心,就跟著我們一起進了杜艷的火鍋店。我挨著老板坐下來,點好菜,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老板聊著,這時,一身服務(wù)員打扮的杜艷端著油碟走過來,來到我和老板身后,裝作腳下一滑,幾碟子油全灑在我和老板的身上,我一下跳起來,嚷道:“有你這么端東西的嗎?你灑我身上也就算了,怎么連我老板也灑呀!”
火鍋店值班經(jīng)理聽到我的嚷聲,連忙趕了過來,吩咐杜艷拿來兩件白襯衫,給我和老板換上,又讓她把我和老板灑了油的T恤拿去洗干凈。
過了一會兒,杜艷怯怯地走過來,小聲對我說:“先生……真對不起!我……我剛才用飯店的熱水洗T恤上的油,沒想到其中一件有點縮水,變形了……”我一聽,又跳了起來,嚷道:“什么?怎么又變形了?是哪一件?大的還是小的?”她低著頭,說:“是……小的那件,大的那件,一點問題都沒有。”我舒了一口氣,故意大聲說:“算你走運,變形的是我那件,不值什么錢,要是把我們老板的那件弄壞了,你就虧大了,八百多塊呢!”這時,老板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安靜下來,又轉(zhuǎn)過頭笑瞇瞇地對杜艷說:“算了,你也挺不容易的,下次注意點兒?!倍牌G聽他這么一說,如蒙大赦,朝老板深深鞠了一躬。
我又夸張地發(fā)了一陣感嘆:“真是一分價錢一分貨,五十塊就是沒法跟八百塊比?。 蓖瑏淼膸讉€家伙馬上跟著附合,不停地說:“是啊是啊,還是老板有檔次!”
雖說是檔次不高的火鍋,老板卻吃呀喝的十分高興,又特地要了一瓶茅臺,最后全部由他掏錢買了單。臨走時,杜艷把兩件T恤送過來,我一看,老板那件雖然沒變形,但上面的油污也沒洗掉,就對老板說:“我知道怎么處理這種頑固性油污,你就交給我吧?!崩习妩c點頭,放心地說:“行!”
我拎著兩件T恤回了家,杜艷接過T恤,將那種洗碗盤的洗潔精滴了幾點在衣服的油漬上,揉搓了一會,油漬果然洗掉了,想不到的是,去了油漬的地方,卻留下很大一塊白斑點,再也沒法去掉了!杜艷跟著也愣了,說:“我以前都用這法子的,現(xiàn)在咋就不靈了呢?”
T恤這個樣子,怎么向老板交待呀!我急了,心一狠,說:“看來只好自掏腰包,花八百多塊錢再買一件,賠給老板!”杜艷瞪了我一眼,說:“再花八百多?都頂你大半月工資了,不行!”她讓我打開電腦,找到那家賣T恤的網(wǎng)店,一查,果然有老板的那個尺寸,她二話沒說,馬上就花五十塊錢買了一件,并要求次日送達。
第二天,我收到了網(wǎng)店送來的T恤,果然跟我們老板那件一模一樣,杜艷對我說:“你把這件還給你們老板去!”我擔心地問:“老板要是知道我掉了包,會不會狠狠地修理我?”杜艷說:“沒事兒,你們老板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把你怎么樣的。”
第二天,我把這件T恤交給了老板,他呵呵一笑,看也沒看就放在一邊。
一晃過了大半年,我再也沒看到老板穿那件T恤,他也一直沒提這件事,有時見了我還朝我笑一笑。
有一次,我跟杜艷說起了這件事,杜艷說:“你們老板才不會在乎你有沒有掉包呢。在下屬面前,他要的是身份和尊重,不會把區(qū)區(qū)一件T恤放在心上的。再說,你們賣力使勁為他創(chuàng)造的財富,哪止一件T恤呀!”
我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