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加入靈異會以后,我就沒有過上一天安寧的生活。成天替別人催眠,結(jié)果卻弄得自己經(jīng)常失眠。最麻煩的是總有一群自認為見到“鬼”或“神”的人,或神秘或慌張地找上門來要和我“討教”。其實世界上并不是到處都存在鬼,人有很多時候都是自己嚇自己。甚至有很多時候,最可怕的都不是鬼,而是人。
說了這么多,我認為我還應該強調(diào)一件事,那就是我搬家了。
這里離市中心有十幾里路,環(huán)境很好,很安靜。房東住在市中心,每兩個月回來收租一次。隔壁是一家姓阮的人,阮婆婆,阮太太,阮太太的兒子希杰和女兒希悅。希杰是一個單純的男孩,但第六感很強,對靈異的東西也非常好奇。因此,只要我在家,他便是我唯一的客人。
那天,我正在家整理資料。有人敲門,原來是希杰。
“有什么事嗎?”
“馮姐,今天是我奶奶的生日,我們?nèi)艺埬銇砦壹页燥?!”希杰友好地說。
“我——不太好吧?”我還從沒去過他家呢。
“客氣什么???大家是鄰居嘛。就當給我個面子好了!”說著便拉我到他家。
我坐在客廳里,突然發(fā)現(xiàn)客廳一角坐著一個穿白襯衫黑褲子的老伯。我好象從來沒見過他?但也許是他們家的客人吧。我正要過去打招呼,阮婆婆便端了碗湯走出廚房。
“馮小姐,坐下來吃飯了啊。”她說。
“叫那個老伯也過來吃啊。”我一邊說,一邊指象剛才老伯坐的地方,卻發(fā)現(xiàn)哪個老伯不見了。剛才明明還在哪里啊!
“哪有什么老伯???馮小姐,你是眼睛看花了吧?”
“哦,可能是吧?!?/p>
“這樣啊——那你是不是工作很忙?。堪?,也要注意身體??!”
“哦,謝謝阮婆婆?!蔽艺娴难劬椿藛幔课覐膩聿粦岩勺约旱难劬?。
第二天,阮婆婆死了。是從陽臺上摔下來。大家悲痛萬分。
希杰紅著眼睛,哽咽著說他小時候與奶奶的事,“小時候,我父母不在家,我和姐姐都跟奶奶住在一起,她很疼我們——”我不停地安慰他。但職業(yè)習慣使我注意起一個問題,那就是希杰一直沒提起過他的爺爺。當然,看他那么傷心,我也不好再問。
安葬他奶奶那天,我也去了?;貋淼恼f話,我發(fā)現(xiàn)希杰的神色不怎么對勁。
“希杰,怎么了?”
“馮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老覺得還會有什么事要發(fā)生,真的,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他臉色蒼白地說。
我感到一股涼意直沖背心,于是不禁打了個冷顫。
“希杰,沒有什么,只是你太傷心了?!蔽移疵刮液退届o下來。
“不,馮姐,我說的是真的,我害怕是有原因的,我的第六感很強你也是知道的。怎么你就不相信我呢?”他有點急了。
“不會的。希杰,你冷靜點,談點別的行嗎?”我拼命轉(zhuǎn)移話題,“哦,對了,我怎么沒聽你提到過你爺爺呢?介紹一下他的事好嗎?”我竟憋出了這個問題。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表情,但馬上就平靜了下來,淡淡地說:“死了,幾十年前。”
“希杰,你告訴媽,今天晚上我晚點回去?!毕偛恢朗裁磿r候走了過來,對希杰說。
“好吧,姐?!?/p>
“那我先走了。”
我無意間望了望希悅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寫關于靈異的報告。突然,我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瓦斯?!是希杰家傳來的!
我連忙報警。但消防隊趕來時已經(jīng)晚了,瓦斯雖然關了,但希悅卻死在了臥室里。阮太太一早就出門買菜了,而希杰在更早的時候就去上班了,但希悅一向有睡懶覺的習慣。
希杰的預言實現(xiàn)了?!
半個月不到就失去了兩個親人,我不敢想象希杰的傷心。阮太太一回家就昏倒了,從醫(yī)院回來后也不吃不喝。我想我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安慰他們。
我想到了我在他們家見到的那個老伯,那天我看到希悅的背影,她的旁邊居然走著那個老伯,但她毫無察覺。這一切是怎么回事?難道僅僅是巧合?
接下來的那幾天,我發(fā)現(xiàn)希杰變得怪怪的。他經(jīng)常用一種不可猜測的眼神看著他母親,或者就是默默地,中了魔似的看著他祖母的房間。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感到一陣令人顫栗的寒意。莫非他又有什么預感?還是他祖母房間里有什么秘密?
那天,我趁他上班后進入了他祖母的房間。房間里的家具都蒙了厚厚的一層灰,看來自從阮婆婆死后就沒人進來過。我環(huán)顧房間,突然發(fā)現(xiàn)那臺老寫字臺的右下方有一個抽屜上了鎖。鎖已經(jīng)生了很厚一層銹,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開過。難道這里面有什么秘密?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鎖打開,卻發(fā)現(xiàn)抽屜里除了一張黑白照片外什么也沒有。這是一張四五十年代的老照片,圖象已經(jīng)有點模糊了,但還是能分辨出上面是一男一女。女的穿著旗袍,男的穿著西裝,家境應該不錯。哦,對了,這個男的好象在哪見過……我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來。對了,去問希杰,他一定知道,而且說不定還能避免下一個悲劇的發(fā)生!
來到希杰的公司,他的同事卻說他這天沒來!但一聽說我是他鄰居便都圍了過來。
“聽說希杰家半個月死了兩個親人,是嗎?”
“這……天有不測風云嘛。”
“哎,希杰工作可認真了,從來沒遲到過。”
“但有一回例外,就是**日那天上午?!?/p>
……
**日上午?就是希悅死那天?!他那天不是一早就去上班了嗎?然后阮太太才出門的……
我滿腦不解地走進電梯,在電梯門緩緩關上的那一剎那,我發(fā)現(xiàn)一個穿白襯衫的老伯從門口緩緩地經(jīng)過。是那個老伯,希杰家那個老伯!他轉(zhuǎn)過頭漠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靜靜地飄去……
我頓時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但很快回過了神來,我連忙打開剛剛關上的電梯門,沖了出去。環(huán)顧四周,整個樓道空空如也……
一股寒意沖上背心,我的額頭滲出冷汗……
手機響了,是希杰打來的。
“馮姐,我媽失蹤了!”希杰慌張地叫到。
“好,希杰,你先冷靜,等我回來再說!”
我趕回家,希杰滿頭大汗地說:“我媽一早就出去了,直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我真的害怕她會出什么事,她是我現(xiàn)在唯一的親人了!”
“好,我知道了。希杰你冷靜點,報警了嗎?”
“我去過了,可他們說要小時以后才能立案。但我已經(jīng)不能等了,因為我又有一種不祥的預感?!?/p>
“好,我知道了。那我們想想辦法好嗎?”
“想辦法?馮姐,你不是靈異會的嗎?就不能用這方面的方法嗎?”
“你是說……催眠?”
晚上,我和希杰對坐著,我用日光燈照著他,手里搖動著一只懷表。
“希杰,我現(xiàn)在要對你進行催眠。因為你和你姐姐的腦電波十分接近,所以我決定通過你連接她的磁場。她雖然死了,但她的磁場還存在,這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鬼魂。好了,現(xiàn)在你看著這只懷表,心無雜念,只想著一句話:”我是阮希悅'.“
突然,我發(fā)現(xiàn)他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的身后,我頓時覺得一陣寒意襲上背心,我轉(zhuǎn)過頭……結(jié)果什么也沒有,希杰怎么了,我正要轉(zhuǎn)過去,只覺得頭上突然被重重地砸了一下,我眼前一黑便跌到地上。但我拼命不讓自己昏過去,我忍住劇痛睜看眼睛,卻發(fā)現(xiàn)希杰的手中提著一根不知哪來的木棍,他看著我,冷冷地笑著……
“希杰,你……你瘋了?!”我忍住痛,想掙扎起來。
“哼。馮姐,別再裝了。你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彼兆×诵?。
“知道了一切?你在說些什么?。俊?/p>
“少裝算!”他的眼神一下變得殺氣騰騰,“那你去我公司干什么?還有,你去我奶奶房間,打開那個抽屜干什么?你已經(jīng)懷疑我了!”
“希悅真的是你殺的?”
“她們都是我殺的?!?/p>
“什么?那阮太太她……”
“也是。她的尸體還在我的床下。奶奶是我把她從陽臺推下去的,至于阮希悅嘛,那天我一早出了門,但是并沒有去公司,等我媽出去后我又回到家,把瓦斯打開。你還有什么問題嗎?”他微笑著。
“那你今天是想殺我滅口了?”
“我也沒辦法?!?/p>
“我不懂。你為什么要殺死你的親人?”
“她們不是我的親人!”他有點激動地說,“好啊,為了讓你死得明白點,我告訴你。那個你叫的‘阮婆婆’根本就不是我的親奶奶,她只是我爺爺?shù)母改高x定原配妻子,我爺爺根本沒有答應。他在美國留學的時候認識了陳小姐,就是照片上那個女的,她才是我的親奶奶,但是被那個狠毒的女人害死了,當時我爸剛出生。那個女的為了獲得遺產(chǎn),就逼我爸跟她的侄女,就是你叫的阮太太結(jié)婚。那女人剛死了丈夫,帶著個阮希悅來到我家,還和那個老女人逼走我的母親。我父親后來也自殺了。哼,她們以為我不知道,我爺爺在臨死前將一切都告訴我了。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雖然我平時接觸的最多就是死亡,但此時我卻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我第一次感到死亡離我是這樣的近。我分明地看到希杰手上的刀閃著逼人的寒氣。
“希杰,你聽我說,”我知道我必須穩(wěn)住他,“我見過你爺爺……的鬼魂?!?/p>
他先是一愣,然后大笑,“哈哈,馮姐,你這個謊撒得并不高明。”
“我沒有必要騙你,我見過他三次。他是不是穿的白襯衫,黑褲子,頭發(fā)花白,身高大概米?”我發(fā)現(xiàn)希杰已經(jīng)止住了笑,“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你家,第二天阮婆婆就死了。第二次是在她的葬禮后,我看見她出現(xiàn)在希悅身邊,第二天希悅也死了。不管她們怎么死的,至少你爺爺?shù)某霈F(xiàn)預示著有人死亡。”希杰的臉已經(jīng)開始變白了,于是我繼續(xù)說:“今天我在你公司再次見到他,我句知道我可能會出事,所以現(xiàn)在我……這已經(jīng)沒什么了,最重要的是你爺爺現(xiàn)在站在了你身后!”我使出全身的力氣將最后一句話吼得很大聲。
希杰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你騙我!你騙我!”說完慌忙地到處張望。
我抓住這個機會,一邊刺激他,一邊掏出手機報警,“希杰,你爺爺一定不希望你再殺人了。放下你的刀吧!不然你會和阮婆婆她們一樣的?!?/p>
希杰顯然是精神出于崩潰狀,他開始在房間里一邊亂跑,一邊叫到:“你騙人,爺爺不會讓我死的!她們死是罪有應得!”
幾分鐘后,警察撞開了門……
希杰被捕后,我托我一個朋友——一個知名的精神病專家,為希杰出庭作證,證明希杰有精神分裂癥,只有這樣他才不會被判死刑。雖然我知道他并沒有,但我不想他家最后一個活著的人也死去。然而,當他被宣布無罪時,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無邊的默然。
兩個月后,**精神病醫(yī)院。
我被醫(yī)生帶到希杰的病房。他眼神呆滯地坐在地上,像是在看墻壁,又像是要透過墻壁看其它的什么,口中還念念有詞。
“他在說什么?”我問醫(yī)生。
“我們也搞不懂,他好象說的什么'我要殺死你們','爺爺不會要我死的'.每個精神病人都很奇怪。”醫(yī)生聳了聳肩。
希杰真的瘋了。很難以想象,那么多的仇恨壓在他身上那么多年,他要怎樣才能不露聲色地承受。久而久之,這些仇恨就成了他活下來的支柱,當仇恨沒有了,他也仿佛突然之間失去了生存下來的支柱。這就是他真正瘋了原因嗎?然而他爺爺呢?連死了都要報仇。當然,那天他爺爺并沒有出現(xiàn)在他身邊,我只是為了讓自己脫身才騙他。
為什么人的仇恨會有這么大的力量?恨一個可以是十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而愛一個人呢?真的有“永恒”嗎?或許,只有在人死前的那一剎那,才會明白“寬容”是什么。人在消滅仇恨的同時也消滅了自己。
人真的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