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它靜靜地孤立在山頭上,陰森地注視著遙遠的地平線。當傀儡般的殘陽滅亡在那里的時候,它的陰影便穿過墳場,籠罩在下面的村莊上空,籠罩著每一個人的心。于是,一切恐怖即將發(fā)生。
探險隊一共有八個人。于年月初抵達了這個小村莊。不久,他們便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令人費解的奇異現(xiàn)象:每天,只要太陽一下山,無論你在做什么,都必須馬上回到家里。家家戶戶都象在躲避瘟疫似的門窗緊閉,也從沒見過他們開燈,就這樣,無論春夏秋冬,寒暑變更。
后來,他們終于忍不住詢問了這里的村長,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這是一個多歲的老人,黝黑的臉上滿是歲月的溝壑。行動起來已經(jīng)相當不方便了。他聽了他們的問題后,憂郁了片刻,然后不知用什么一種語調(diào)說了兩個字:“兇宅!”
“兇宅?!”探險隊員們重復著。
“對!”他說著,又伸出了瘦得象竹竿般顫抖的手臂,向一座山頭上指了指。他們順勢望過去,見到了所謂的兇宅。
它孤立在墳場后面的荒山頭上,遠遠看去,破舊得就象一堆爛草垛??瓷先ゲo什么。
“就是它嗎?!”一名探險隊員反問到,語調(diào)中全是疑惑。
“年輕人,你可不要小看了它!”說話的是村長的兒子,他今天快四十了,長得彪肥體壯,和他的父親一點也不象,“這可不是一棟普通的兇宅,據(jù)說那里面年前曾經(jīng)死過一個女人,是被他情夫殺的。”“那又怎樣?”一名叫杰克的年輕隊員問到。
“你現(xiàn)在看它可能并不可怕,可一到夜晚,誰見了都會嚇得睡不著覺!我們村子里的不少膽大的小伙子都去過那里探險,結(jié)果一個活著回來的都沒有!于是誰也不敢再靠近它,據(jù)說它已經(jīng)遭到了惡魔的詛咒!”竟有這種事?小伙子們聽得目瞪口呆,一棟破舊的兇宅竟然——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二十年前,那棟兇宅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一天,年輕的隊員杰克獨自出外打獵,直到太陽落山才滿載而歸。回到村子里,他推開房門,里面靜極了,一個人都沒有。其他七個人呢?杰克猜想他們可能去村長那里了。
然而,村長竟告訴他,那七個人去了那棟兇宅!杰克嚇了一大跳,天哪,他不禁替那七個人擔心起來。
這一夜,杰克徹夜未眠。
黎明終于到來了,第一屢陽光射入小屋,杰克打了個哈欠,看了看表,凌晨五點半。那七個人竟然還沒有回來!
杰克再也坐不住了,一大早就來到了村長家。
“什么?!還沒回來?!”村長嘆了口氣,“我就勸他們不要去!哎——你們這幫年輕人,就是太魯莽!不讓他們?nèi)?,可他們死活不聽!哎——完了!作孽呀——”村長說著披了件衣服走到院子里。
杰克也跟著走了出來,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七名隊友此時生還之可能行的渺小。
村長向山頭望了望,那棟兇宅被晨光渡上了一層金色,但還是毫無生氣。
村長搖了搖頭,回到了屋里。剩下年輕的杰克在院子里發(fā)呆。
一天,兩天一星期,兩星期。
一個月,兩個月。
那七個隊友象是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沒有了音訊。
八月盛夏的一個夜晚,杰克獨自一人躺在小屋里,皓月當空,星星卻少得可憐。
他從未如此寂寞。
他想起了從前,他們八個人風雨同舟的日子。作為英國最著名的探險隊,他們的壯舉已經(jīng)不能僅僅書寫在東非大裂谷的懸崖峭壁上。幾年來,他們征服了許多自然界的強者,他們相依為命,彼此忠誠。而杰克,這為最年輕的隊員,與其他年長者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哥哥般的感情??扇缃瘛胫胫?,象是某種聲音的召喚,杰克走出了房子,在夜色中敲想了村長家的門。
“我要去那棟兇宅!”杰克平靜的對眼前的村長說。英俊的臉上,一雙閃著寒光的大眼睛在月色下雪亮。
“你瘋了?!”村長全家不約而同地驚叫到。
“不行——我不準你去!”村長的聲音莊嚴得不容違背。
杰克閉上眼,閉了好久,讓人擔心的持久。
然后,一聲號啕大哭驟然想起。
“你們讓我去!我要為哥哥們報仇——不就他媽的一棟兇宅嗎?。∮惺裁纯膳碌?!我再也受不了了!?。?!——”杰克一邊哭,一邊跪在地上,撕扯著金黃的頭發(fā),用額頭猛敲地面。
村長的女兒連忙跑過去將他扶起。好生勸說,杰克的感情才平靜了下來。
村長點燃了一根煙,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來,問到“你真的要去?”杰克用力點了點頭。
“你不怕死?”村長又問。
“不怕!我受不了了!如果不去,我也不會活下去!”
“那——你等等!”村長向家人使了個眼色,大家心領(lǐng)神會。
不一會,院子里擺好了東西,一個祭臺,上面放了一大盆雞血。
杰克明白了,這是一個簡單的驅(qū)邪儀式。
杰克默默接受著,他的身上被涂滿了雞血,腰上還別了一把匕首。
儀式完畢。
杰克沒有和村長全家再說一句話,踏上月色出發(fā)了。
杰克在墳場里穿梭,不停地被石塊拌倒,山路難行極了。而兇宅遙遙在望。
貓頭鷹和烏鴉不住地在杰克頭上盤旋,偶爾發(fā)出幾聲凄厲的尖叫,劃破寧靜的夜空。
越是接近兇宅,路越是難走,各種灌木縱橫交錯,杰克的衣服已經(jīng)被撕爛了。
他從腰間拔出了匕首,一邊開道,一邊躲避臉旁的樹枝。汗水浸透了他的全身。他回過頭,離墳場已經(jīng)很遠了。
又走了大約半個鐘頭,一片黑影遮住了他的視野,抬起頭,杰克看到了。
他終于來到了兇宅前。
杰克倒吸了一口冷氣,眼前的兇宅是如此破舊與陰森,窗戶里,不斷向外迸射著橘紅色的火光,杰克擦了一把汗,冷笑了一聲,點燃蠟燭,踹開腐朽發(fā)臭的門,走了進去。
杰克想吐。
屋子里的氣味足以讓人嘔吐,尸體腐爛,蝙蝠糞便,還有木頭的潰化,一切味道交織在一起,屋子里陰暗極了。
杰克不住地左顧右看,既怕腳下成堆的白骨拌倒自己,又怕蝙蝠不停的襲擊啄傷了眼睛。
看著這些尸骨,杰克不明白他們究竟死于何故。
然而,蠟燭的火光被一陣陰風熄滅,一聲凄厲的冷笑在他的背后響起。
杰克感覺自己的每一根頭發(fā)都豎了起來。
這是女人的聲音“你——來——了——”
“誰?!”杰克猛地轉(zhuǎn)過身,身后灑滿了月光,其余什么也沒有。
“呵呵呵呵——你——來——了。”凄厲的笑聲又響了起來,這次聲音是從另一個方向響起。
杰克視死如歸,他再度轉(zhuǎn)過身。
“有勇氣的話,請打開你左側(cè)的第二道門?!苯芸嗣偷霓D(zhuǎn)過身,看著對面墻上的門。
一道,兩道。
他看到了。
那扇緊閉的木門。二十年的腐朽與潰爛,讓它千瘡百孔,面目全非。
杰克的腦子一片空白。他靜靜地走了過去,象一只幽靈般。
門就在面前,杰克聞到了門上散發(fā)出來的更加惡劣的霉臭味,他看了看門邊,沒有上鎖。
輕輕的,他伸出了手。那只手在黑暗中劃著優(yōu)美的弧線,然后落在門把手上。
杰克輕輕地吸了一口氣,連同他的汗水一起吸進了鼻孔,心臟在狂跳,毀滅般的狂跳。
然后,他拉開了。
呼——黑暗中,一股陰冷的風迎面吹來——然后——天懸地暗。
杰克感到一切都在飛快的旋轉(zhuǎn),就象自己陷如了一個沒有底的旋渦,漸漸的,他失去了知覺。
黑暗——無邊的黑暗——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或者說時間根本就不副存在,杰克開始有了意識,他努力的想睜開眼,而好久都沒有成功。
漸漸的,四肢有了點力量,杰克摸索著爬了起來,再次努力想睜開眼,這一次,他做到了。
杰克意識到自己的眼睛睜的史無前例的大。因為眼前的景象實在——骯臟的兇宅不復存在,杰克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站在一個豪華的大廳里,大廳里回響著悠揚的音樂,杰克聽出來了,是甲殼蟲樂隊的歌,二十年前全球最流行的演唱組合。
大廳的中央,有一張餐桌,鋪著華麗的深紅錦布,上面擺滿了豐盛的晚餐。
華麗的吊燈,風格各異的壁畫,昂貴的地毯……
杰克突然明白了,自己哪也沒去!他仍然站在這棟兇宅里?。?/p>
猛地,他瞥到了墻上的日歷:公元年月日。
杰克明白了,自己沒有猜錯,自己站在了多年前的這棟兇宅里!就是讓這棟毫宅從此成為兇宅的那一夜?。?!
在這個大廳的末端,杰克看到了一個女人,坐在那里聽電話,杰克慢慢地走了過去。
女主人似乎根本就沒有感到一個陌生男子的走近。
她美極了,杰克想。是一種神圣,高雅的美。美麗的紅發(fā)一直垂到腰際,那雙眼,讓杰克想起了小的時候他常和伙伴們一起去玩耍的就在他家門外不遠處的一條河,清澈透底。
杰克竟然被她的美陶醉了。
女主人披著華麗的天鵝絨禮服,倚在沙發(fā)上講著電話。
“你在哪?什么時候來?哦?!真的!不不——我做好了飯菜的!天哪!親愛的——好好!我等你!”女主人興奮的撂下電話,走到窗前急切的盼望著情夫的到來。
杰克知道,他在另一個世界里,自己就如同這空氣,任何人都看不見,眼前的一切,是誰故意讓他看的?她(他)的目的何在?
一聲尖叫——驚喜的尖叫——女主人跳到門前,猛的拉開門,外面大雨傾盆,雷電交加,一個披著風衣的男人閃身進了門。
女主人奔過去,然后——擁抱——狂吻。
杰克心里直癢癢。
女主人滿臉泛著幸福的紅暈,她快步走到留聲機旁,換了一盤優(yōu)美的音樂,然后,轉(zhuǎn)過頭,美麗的大眼睛有所期盼地看著英俊的情夫。
于是那男人瀟灑的走過來,把手伸向了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