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葡萄酒的盲品交鋒
在44年前的今天,1976年5月24日(農(nóng)歷1976年4月26日),《巴黎審判》新舊世界葡萄酒的盲品交鋒。歷史上最著名的一次盲品,是1976年5月24日在巴黎的一場法國葡萄酒與美國葡萄酒的交鋒。那個時候舉辦這一活動的創(chuàng)意有點滑稽。法國是葡萄酒世界的老大,美國則是小弟。事實上,當時那9個頂尖法國酒評家在接到邀請時,只知道要去品嘗一批加州葡萄酒,直到落座后才知道要進行法國酒和美國酒的盲品。如果他們早知如此,是否還會出席,很難說。媒體方面,除了美國《時代》周刊駐巴黎記者GeorgeMTaber基于與主辦者的交情到場,法國報刊無一理會主辦者的邀請。StevenSpurrier,英國人,1971年,他在巴黎盤下一個酒窖,并開了個葡萄酒學校,其店子周圍,有不少美國機構和美國人,故他專做英美人士生意。與顧客的交往,加上助手PatriciaGallagher是美國人,使他有機會聽說過一些納帕谷的故事。后來,Spurrier和Gallagher突發(fā)奇想:搞一個法國酒與美國酒的盲品會。1975年底和1976年初,Gallagher和Spurrier分別到了美國,實地看了一些酒莊,挑了6款赤霞珠和6款霞多麗回法國,分別與4款波爾多紅酒和4款勃艮第白酒對陣。20分制,每個評委的打分,匯總再算術平均,得出結果:在紅酒和白酒兩個類別,名列榜首的均是美國酒(Stag’sLeapWineCellars和ChateauMontelena)。世界葡萄酒盲品會這是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結果,法國人和美國人對此的反應當然不同,爭議在所難免,在世界葡萄酒界引發(fā)巨震。人們終于可以大膽推斷:在被視為神圣的法國風土之外,也可以生產(chǎn)出杰出的葡萄酒。正如羅伯特·帕克在2001年所說:“巴黎盲品會摧毀了法國至高無上的神話,開創(chuàng)了葡萄酒世界民主化的紀元。這在葡萄酒歷史上是個分水嶺?!痹谀侵?,隨著經(jīng)濟全球化,葡萄酒的世界地圖發(fā)生巨變,新世界出現(xiàn)了,并與舊世界分庭抗禮。不可否認盲品結果的偶然性,但如果認為加州葡萄酒完全是憑此偶然才有今日,那就錯了。在這次盲品現(xiàn)場的唯一一名記者Taber,2005年出版了一本書,書名叫《JudgmentofParis》,詳細描述了這次盲品會之外,還深入回溯了美國葡萄酒業(yè)發(fā)展的艱辛。關于此一事件,還有人拍過一部電影《BottleShock》,2008年首映的。這本書,這部電影,大家不妨找來看看。然而,2006,又是一次類似的盲品,法國酒又完全敗于美國加州酒。我們看看這兩次品酒的記錄:1976年的品酒會上,新興的美國葡萄酒第一次打敗享譽世界的法國葡萄酒。那場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舊大陸與新大陸的對撼,至少打破了法國數(shù)千年來獨領風騷的局面。談起葡萄酒,無論是專業(yè)品酒師,還是平頭老百姓,腦子里恐怕會馬上蹦出這些名詞:法國、波爾多(Bordeaux)、勃艮第(Bourgogne)、葡萄園、酒莊、霞多麗(Chardonnay)、赤霞珠(CabernetSauvignon)……紅寶石般的汁液在精致的巴黎高腳杯中旋轉,溫涼的酒香在舌尖處絲絲發(fā)散,不同的發(fā)酵過程給這種上帝的飲品添加了千變?nèi)f化的自然果香與花香:櫻桃、覆盆子、青蘋果、紫羅蘭、丁香、百合……本杰明?富蘭克林曾說:好的葡萄酒證明了上帝希望我們幸福。法國葡萄酒橫掃世界,法蘭西人似乎也一直是最幸福的一群。直到1976年。法國神話那一年,一個叫史蒂芬?斯皮尤利(StevenSpurrier)的移民者回到他在美國加利福利亞的酒莊。在朋友的葡萄園里,他品嘗了一些新釀的樣本。在他放下酒杯的那一刻,一個神話將被打破。斯皮尤利,早年從英國橫渡大西洋前往新大陸謀生,在炎熱的加利福尼亞海岸經(jīng)營酒莊,在那里,他掘到了第一桶金。從零售到批發(fā),再到買下葡萄園自產(chǎn)自銷,幾年后已成一方富商的他又回到了歐洲。他并沒有回大不列顛的老家,而是穿越英倫海峽來到歐洲頭號都市巴黎,在這個花花世界的中心地段,他開了一家“瑪?shù)律徠咸丫魄f”,生意很不錯。他索性又在附近開了一間葡萄酒學院,為酒類愛好者提供6星期的品酒培訓課程。商業(yè)與教育的融合,令斯皮尤利先生名利雙收,很快躋身巴黎上等葡萄酒名人圈。這個已有數(shù)百年歷史、素以嚴謹著稱的圈子由一群法國葡萄酒的堅定衛(wèi)道士組成。盡管斯皮尤利先生有幸結識了當中許多達官顯貴,而且大家對這位“英國紳士”兼“美國暴發(fā)戶”的態(tài)度還算溫文有禮,然而,傲慢的法蘭西從來不承認美國產(chǎn)的葡萄酒,以致于他在巴黎的酒莊一向只出售英國產(chǎn)的烈酒和正宗波爾多酒,至于美國貨,在法國人眼里是屬于暴發(fā)戶的、粗制濫造的酒精水,在上流人士云集的巴黎,更是不敢拿出來的“底層商品”。世界葡萄酒盲品會法國人對法國葡萄酒品質(zhì)的堅信如信仰般虔誠。從中世紀的僧侶修道院開始,直至產(chǎn)業(yè)革命時期葡萄酒莊園商業(yè)化,波爾多和勃艮第地區(qū)的葡萄農(nóng),千百年來守護著世界一流的種植環(huán)境,和頂尖的釀造技術。法國葡萄酒不僅是質(zhì)量和信譽的象征,更深深地融入了法國文化之中,深深滲入法蘭西民族的血液之中。無論何種人以何種形式,對法國葡萄酒的至尊地位發(fā)出質(zhì)疑,甚至批評,在法國人看來都無異于污損其國格。盡管歐洲大陸不乏優(yōu)秀的葡萄園和釀酒師,但行內(nèi)一致認為法國酒的地位不可動搖。不論是舊大陸上代表歐洲傳統(tǒng)釀酒文化的法國人,還是新大陸的“暴富者”,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法國葡萄酒是一個不可打破的神話。除了斯皮尤利先生。巴黎審判1976年5月,斯皮尤利回到巴黎。借著“美國獨立200周年”的契機,他于24日晚在巴黎洲際大酒店舉行了一場品酒會。誰也無法預料,這場看似不起眼的酒會將被載入史冊,并在葡萄酒發(fā)展史上擁有一個響當當?shù)拿郑喊屠鑼徟?。參與品酒會的11位主審都是法國業(yè)界舉足輕重的人物,也是土生土長的法國人。接受品評的葡萄酒分為紅白兩組,紅酒組全由紅葡萄之帝“赤霞珠”釀造,這種紅葡萄的單寧含量在同類產(chǎn)品中首屈一指;白酒組則全部為“霞多麗”釀造,這種顏色雪白的葡萄口味圓潤、中性,具有上佳的可塑性,容易受到釀酒手法的影響而變幻出不同風格。每個組別均由10家酒莊組成,6間來自美國,4間來自法國。然而,具體地域分布和酒莊的名稱,除了組織者本人之外,其它評審都一無所知,以保證品鑒公正性。參與評酒會的記者只有一個:美國《時代》雜志的塔貝先生。關于這次盛會的所有第一線資料,幾乎都來自他手中的一支筆:首先,每瓶酒都做匿名處理,采用統(tǒng)一酒杯,同時開瓶敞氣,侍者依傳統(tǒng)程序倒酒,然后,“久經(jīng)沙場”的評委們幾乎在同一時間端起酒杯,輕輕晃動,觀察色澤,嗅取氣味,輕飲一口,舌尖攪動,慢慢品嘗……《新指南》的總監(jiān)杜布瓦-米洛先生素以言辭鋒利見稱,他最先打破沉默:“這肯定是一只加利福尼亞酒,一點香氣都沒有!”他放下酒杯,隨即在記分牌上寫下了分數(shù),布雷汝先生和卡恩女士也很快亮出了他們的分數(shù):0分和1分,滿分為20分(事后發(fā)現(xiàn),他們品嘗的是一只1973年的Batard-Montrachet白葡萄酒,法國產(chǎn))。隨著一支支白酒送下去,評委們紛紛得意地表示:他們已經(jīng)從“低賤的”美國酒中找出了“高貴的”法國酒,只有知曉內(nèi)情的斯皮尤利保持了沉默。白酒組打分結束,斯皮尤利決定在紅酒組開始之前公布分數(shù):11名評委都將最高分給了加利福尼亞Montelena酒莊,累計總分132,排名第二的是法國Roulot酒莊,而第三名和第四名都由美國的酒莊占據(jù)。名次揭曉,舉座嘩然,塔貝回憶說:“當時,他們都目瞪口呆?!奔t酒組品評開始,法國人按捺不住激憤,一定要在第二局為法蘭西挽回面子。然而,第一杯、第二杯……直到第十杯結束,金碧輝煌的大廳內(nèi)一片寂靜。桌上只有一排晶瑩的高腳杯,和評委們迷惑的眼神。世界葡萄酒盲品會事實上,紅酒組別中有三只頂級波爾多酒,早在1970年就被波爾多葡萄酒全行業(yè)聯(lián)合會評為45年來最優(yōu)秀的紅酒,剩下的那只波爾多也是1971年的陳釀,曾被聯(lián)合會列入“優(yōu)秀”等級,參賽陣容可謂星光熠熠!據(jù)記者塔貝的回憶,斯皮尤利先生選擇這4只酒的原因,是在于連他自己都相信:紅酒組別中,美國酒是無論如何贏不了法國酒的。即使加利福尼亞的葡萄園一樣氣候宜人,數(shù)百年來的釀酒師們結合印第安人傳統(tǒng),不斷推陳出新,可法國酒的皇者氣勢早就磨滅了他們所有的銳氣,加州當?shù)丶t酒釀造業(yè)普遍認為:能夠穩(wěn)守本州中低端市場就已足夠。正是在這一心態(tài)下,斯皮尤利先生索性挑了4家一流水平的法國酒莊,他以為評委們會輕而易舉地把自己的老鄉(xiāng)給認出來,而對陣的那6只美國紅酒,大多都是從加利福尼亞的鄉(xiāng)村酒館廣告牌上找來的!分數(shù)公布:第一名,美國Stag‘sLeap酒莊,它的一只1973年紅酒距離第二名的法國Mouton-Rothschild酒莊僅有1.5分的輕微差距,雖然11位評委中只有4位將第一名的頭銜投給了它,但總分依然高居榜首。當然,法國隊的實力也不容小覷,第二、三、四名均由波爾多紅酒占據(jù)。但丟掉了冠軍,法國人非常不高興??ǘ髋康谝粋€當場要求將她的記分牌拿回重審(她兩次將第一名的分數(shù)打給了加利福尼亞酒),斯皮尤利先生微笑著婉拒了她的要求。從那一晚開始,她再也不和斯皮尤利說話了。紅酒組的狀元、美國Stag’sLeap酒莊的負責人第二天收到了法國紅酒生產(chǎn)商的聯(lián)名信,表示本次賽果純屬對方走運,法方拒絕承認。而徹底傻眼的評委會全體成員中,直至2005年都還有人拒絕公開談論此事。新大陸的勝利新大陸一仗翻身,美國人既驚又喜?!稌r代》雜志、《洛杉磯時報》、《華盛頓時報》都在第一時間報導了賽果,“法國酒真的輸給了美國酒嗎?”、“世界葡萄酒業(yè)大地震”、“彪炳史冊的巴黎評酒會”、“加利福尼亞人贏了!”……一串串爆炸性頭條連日充斥各大媒體。美國人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加利福尼亞的葡萄園、不懂一個法文單詞的鄉(xiāng)村釀酒師,竟然打倒了自己的歐洲老師傅!另一邊廂的法國媒體,卻全面噤聲。直到3個月后,《費加羅報》才發(fā)表一篇短文《葡萄酒大戰(zhàn)發(fā)生過嗎?》,認為賽果“是可笑的”,“根本無需嚴肅對待”;半年之后,另一份全國大報《世界報》才發(fā)表相關文章,口徑與前者完全一致。《時代》記者塔貝則成為法國人的眼中釘,連續(xù)幾年都被酒業(yè)單位拒絕接待。從70年代后期開始,加利福尼亞葡萄酒業(yè)界和大西洋對岸的法國同行展開了無休止的口水戰(zhàn),不管是1976巴黎品酒會的親歷者,還是市井普通的品酒師,都紛紛發(fā)表文章剖析賽果。1986和2006年,斯皮尤利先生相繼舉行了兩次品酒會,以紀念1976“大捷”十周年和三十周年,每次都挑選6只美國酒對陣4只法國酒,而每一年都以美國的壓倒性勝利而告終。對此,有人甚至專門出書,也有人把事件改編成了電影:2008年,《酒業(yè)風云》(BottleShock)在美國上映,而在法國一邊,各大影院則基本采取無視態(tài)度。世界葡萄酒盲品會唯一讓法國人承認的是,自1976年那場“巴黎審判”以來,加利福尼亞葡萄酒釀造業(yè)迅猛發(fā)展,每瓶價格由原先的“艙底價”6-20美元直線上升,美國人不再輕信法國酒的“高貴”,加利福尼亞的鄉(xiāng)村葡萄酒陸續(xù)登上世界頂級宴會的餐桌。倨傲的法國人雖不樂意聲張,但這一失敗終于促使他們開始正視技術革新的重要性,加之本身得天獨厚的條件,波爾多和勃艮第的葡萄酒依舊力壓群芳。2006年,斯皮尤利先生也在一次采訪中承認:1976年的大勝是不可復制的。但那場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舊大陸與新大陸的對撼,至少打破了法國數(shù)千年來獨領風騷的局面,使美國的分庭抗禮成為現(xiàn)實。新大陸堅信:“革新戰(zhàn)勝一切”,技術不斷推進;舊大陸則收斂了頑固的“傳統(tǒng)等于真理”,冷靜檢視不足,通過新經(jīng)驗將原有本色發(fā)揮的愈加淋漓盡致。1976巴黎品酒會,不僅是美國葡萄酒生產(chǎn)、更是世界酒類工業(yè)發(fā)展的歷史轉折點,在今日尋常人家的杯盞之中,1976,它令“上帝賜予人類的幸?!备语枬M、更加充足。有意思的是1986年和2006年分別進行了兩次紀念意義的品酒會,采用與1976年相同的參賽葡萄酒。法國人當時認為法國葡萄酒成熟期長,在比較新的情況下不能像加州葡萄酒那樣好的發(fā)揮。但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雖然最后冠軍(因為白葡萄酒壽命短,所以兩次紀念品酒會都只針對紅酒)易主,但是依然是加州酒奪得第一,而且?guī)卓罴又萜咸丫频呐琶疾唤捣瓷?976年的2、3、4名都是法國酒(包括了赫赫有名的Mouton-Rothschild和Haut-Brion),而到了2006年前五名已經(jīng)完全被美國酒包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