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車緩上黃泥坂，復(fù)嶺重崗甚前日。

躋攀千級下如之，十里三山三降陟。

平生兩腳疲辛酸，歲晚行路熟蹣跚。

人言蜀道如登天，未必登天如此難。

明朝上巴江，日日峽中行。

天險三峽路，峽險灘頭程。

就中十二灘，新灘尤右驚。

父老記往時，此地江流平。

一朝陵谷變，崩裂山崢嶸。

大崖江里臥，小石江心橫。

作此一大灘，水石相吞并。

濤雷殷晝夜，浪雪鳴軒轟。

空山十里遙，已接千鼓聲。

末流到山尾，猶作洶涌鳴。

朝家憂病涉，遣使勞經(jīng)營。

輦石竟無謀，舟至不敢征。

東來西上者，因有盤灘名。

我來灘水傍，滾沸如煎烹。

眾畏豈不畏，稚耋棲檐楹。

遐觀一舟來，掀浪嘈鼓鉦。

群夫山下蟻，百丈風(fēng)中箏。

沖濤已颭滟，轉(zhuǎn)柁猶欹傾。

戛戛到龍門，艱苦如頡羹。

須臾近平峽，便覺天地清。

攜孥穩(wěn)乘舟，相慶如更生。

蜀道登天難，于此論始明。

況我衰病余，懷此憂懼情。

國恩念未報，一葉身為輕。

小臣抱孤忠，思有稱使令。

舉酒望星河，作詩聊自評。

直上風(fēng)頂山，如接天上主。

環(huán)觀千里內(nèi)，此山峙為主。

循披下山脊，翠石滿原膴。

巉巖巧雕刻，詭特效蟠舞。

青蒼高一色，磊塊千萬數(shù)。

光膩細潑油，滋腴潤經(jīng)雨。

攢太石林居，綿地三茅宇。

大湖石可并，靈壁磬同取。

少卻俄回首，一洞視須俯。

崖深拱四壁，下蟄蛟龍虎。

梯躡不可下，蹲望深可怖。

但覺拂衣塵，微風(fēng)洞門鼓。

太息天地間，紛紛詫奇睹。

云收樹陰轉(zhuǎn)，山凈川華吐。

長吟筆力窮，小憩去程阻。

入竹投窗細細添，兩山瓊玉稱遐瞻。

巧于夜半將新歲，每以風(fēng)回蹴上簾。

寒雀棲枝驚落屑，饑烏鳴食訝堆鹽。

正須度臘成三白，已覺西風(fēng)勢轉(zhuǎn)嚴。

妒臘三呈白，欺春六出花。

玉層渾欲墮，珠霰一何奢。

巧態(tài)穿庭樹，余寒戀釣槎。

積難殊未密，散易已成賒。

有客門間臥。何人帳里遮。

淺斟羞獨舉，低唱敢言嘩。

故壓梅花信，猶先柳絮斜。

晚澌方歷亂，夜櫓正咿啞。

剩把新年雪，初烹改火茶。

剪裁歸妙造，比興屬詩家。

應(yīng)有呵纖手，朝窗學(xué)畫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