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襪玉階前，東風(fēng)楊柳煙。

攜鋤何所事，雙燕語便便。

兄弟凡四人，惟余為少焉。

長兄歿遼東，二年共和前。

二姊老故鄉(xiāng)，死已逾廿年。

大姊今又亡，微身且茍延。

大姊幼勤謹(jǐn)，祖父所愛憐。

及長適吳門，事姑姑稱賢。

相夫營市賈，勤儉意拳拳。

夫亡教子女，商讀差比肩。

余壯志四方，所親常別離。

抗戰(zhàn)軍事起，避寇群西移。

率家奔漢皋，姊顏猶未衰。

卅年未見姊，見姊在危顛。

相將就蜀道，歡聚忘百罹。

卜居江津城，且喜常相隨。

諸甥善營賈，市利可撐持。

姊性習(xí)勤儉，老益戒怠侈。

紈素不被體，兼味素所訾。

家人奉甘旨，盡食孫與兒。

強之拒不納，作色相爭持。

針帚恒在手，巨細無張弛。

如何操奇贏，日夕心與馳。

生存為后人，信念不可移。

肥甘既失養(yǎng)，身心復(fù)交疲。

行年六十九，一病遂不支。

今春還山居，余病靜是宜。

姊意愿偕往，臨行復(fù)遲疑。

送我西廊外，木立無言辭。

依依不忍去，悵悵若有思。

骨肉生死別，即此俄頃時。

當(dāng)時未警覺，至今苦追憶。

本有沖天志，飄搖湖海間。

偶然憩城郭，猶自絕追攀。

寒影背人瘦，孤云共往還。

道逢王子晉，早晚向三山。

晨風(fēng)一噓吸，吹落羲和車。

細雨海上來，蒙蒙彌空虛。

驕陽不馭世，冥色慘不舒。

寒暄各異恨，晴晦丙弗愉。

百年苦勞役，汲汲胡為平。

達人識此意，裂冕輕毀譽。

陽春玩小兒，入眼等空無。

小草檐閑碧，青山門外癯。

讀書破萬卷，只以益懦愚。

徒步歷州郡，窮途泣海隅。

拏空窺五岳，破碎混中區(qū)。

忽然生八翼，輕身浮天衢。

初見海如勺，熟視益模糊。

撮土載萬類，旦夕相誅鋤。

強弱不可盡，星火何稀疏。

微塵點點外，幽暗不可居。

歸來觀五蘊，微命系囚俘。

貪癡雜糞穢，妄葆千金軀。

仙釋同日死，儒墨徒區(qū)區(qū)。

佳人進美酒，痛飲莫踟躕。

石級穿林三百層，層層仄徑繞山行。

礙云密竹兩旁立，裂地清泉一路鳴。

山意不遮湖水白，鐘聲疏與暮云平。

月明遠別碧天去，塵向丹臺寂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