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月的龍泉已是深秋,百花凋謝,落葉紛飛,一片蕭瑟景象,但這一切在李棟庭眼中卻是春意盎然,生機勃勃。
此時他正順著如鋪著金色地毯的驛道,舒暢地四處徜徉。不覺已是正午辰光,腹中饑渴,便想尋一處飯店充饑。舉目四望,只見不遠處路旁有一處店鋪,掛著幌子:誠信飯鋪。
踱了過去,一進屋,便有一老漢過來用帶外地口音的川話招呼道:“秀才,想吃啥?本小店包子現(xiàn)蒸出籠,其他吃食也齊全。”
李棟庭心中暗喜,果然腹有詩書氣自華,這老漢竟一眼便看出我是讀書人!遂行了個禮道:“老丈,你怎知我是秀才?”
“呵呵,今年鄉(xiāng)試大比,全省的秀才都來成都府應考,這龍泉雖是遠郊,但經(jīng)過或到此游玩的也不在少數(shù)。再說秀才你身著長衫,舉止斯文,絕錯不了!”老漢頗為自信地答道。
正在此時,一個清脆嬌俏的聲音響起:“爺爺,你讓客人坐下聊呀?!?/p>
李棟庭往里一看,只見灶臺邊側(cè)立著個玉人,二八年紀,梳條粗辮垂于腦后,辮梢上纏著紅頭繩,一張鵝蛋臉龐十分俊秀,整齊的“劉?!毕路勖嫣胰?,雖一身淺紅粗布短衣,但身姿窈窕,曲線玲瓏。見李棟庭看向自己,那女子莞爾一笑,轉(zhuǎn)身到灶間洗涮碗筷了。
李棟庭看得有些出神,等醒過神來趕緊整整衣冠,很是懊惱今天未穿那件為拜見李房師置辦的純白厚綢圓領(lǐng)袍。
老漢此時已將桌椅用抹布擦了一遍,招呼李棟庭坐下,又說道:“秀才用點啥?”
李棟庭本想叫一碗素面,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得逢喜事,這老漢說話雖是南音卻很是悅耳,那女子……得,今天破費一回,開次葷!遂說道:“那就來一碗抄手?!?/p>
老漢應答一聲:“好嘞。”便去灶間忙碌。
不大工夫,一海碗熱氣騰騰的抄手便端上了桌。只見碗中抄手個個晶瑩剔透,皮薄餡大,調(diào)和了豉汁、芝麻油、牛骨濃湯,配以翠綠的青菜,煞是好看,但美中不足的是獨缺辣油。李棟庭問道:“老丈,沒放辣油嗎?”
“有番椒粉,在桌上,請自便?!?/p>
果然桌上有兩只小瓦罐,其中一個瓦罐內(nèi)放有舂碎的干番椒。李棟庭舀了一勺放入碗中,和勻,顏色倒是不錯,但吃在口中卻干辣燒心,很不對味。
吃完抄手,李棟庭從袖中摸出十文錢放在桌上。老漢見了忙擺手道:“秀才,七文便夠了?!?/p>
李棟庭拿起桌上銅錢,硬塞入老漢手中,說道:“老丈,恕我直言,你這抄手分量實在、材料新鮮,但味道卻欠佳。想來老丈應該不是川人,不知川人口重,喜食辛辣,你這抄手辣味不足,恐怕生意不咋樣吧?”
“正是,正是。老漢我姓王,祖籍廣東,來此投親不遇,只得做點小買賣度日,平常就靠賣些包子、餡餅維持生計,面條、抄手沒啥人吃。你們這里口味與我們老家大有不同呢?!崩蠞h點頭不迭。
“不瞞老丈,家父在鄉(xiāng)里以挑擔販賣面食為業(yè),對于制作辣油還有一些淺得,學生也習得一二,如不嫌棄,與老丈探討一番如何?”李棟庭咬文嚼字讓老漢聽得頗為費勁,但也明白了他要傳授辣油的制作方法給自己,豈能不同意?
二人來到灶間,李棟庭將如何煉制辣油方法細細告知,并演練一番。奈何老漢上了年紀,總也記不大清,倒是那小女子冰雪聰明,一邊賣著包子,一邊便將方法步驟牢記于心,煉制出的番椒油恰到火候,氣味芬芳,濃香熱辣,竟引來不少食客。
老漢喜不自禁:“多謝秀才,秀才姓甚名誰?府上是?”
李棟庭道:“小姓李,名棟庭,世居富順縣大山鄉(xiāng)。”
老漢又詳細詢問一番,然后拉著一旁的孫女進了屋。不大工夫他笑瞇瞇地出來說道:“秀才,以后這抄手、面條所賺我們一人一半;另外,我這小孫女翠姑尚未婚配,你也未曾迎娶,如不嫌棄咱這小戶人家,老漢我替你做個媒如何?”
李棟庭一聽,頓時滿臉緋紅,急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說完頓時后悔,自己只是不愿接受分紅,并不反對老漢做媒,忙又說道:“老丈,錢是萬萬不能收的。這媒妁之事容我稟告父母后再來商議……嗯……提親?!?/p>
老漢見李棟庭同意婚事,高興不已:“老漢我向來誠信,分成之事說到做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