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大

  賢明的君主，土地越廣大越感到恐懼，力量越強(qiáng)盛越感到害怕。凡土地廣大的，都是侵削鄰國的結(jié)果；力量強(qiáng)盛的，都是戰(zhàn)勝敵國的結(jié)果。戰(zhàn)勝敵國，就會招致很多怨恨，侵削鄰國，就會招致很多憎惡。怨恨你的多丁，憎惡你的多了，國家雖然強(qiáng)大，怎么能不恐懼?怎幺能不害怕?所以賢明的君主在平安的時候就想到危險，在顯赫的時候就想到困窘，在有所得的時候就想到有所失?！吨軙飞险f；“就象面臨深淵一樣，就象腳踩薄冰一樣?！边@是說作事情要小心謹(jǐn)慎。

  夏桀不行德政，暴虐貪婪。天下人無不驚恐、憂慮。人們議論紛紛，混亂不堪，滿腹怨恨。天子卻很難知道人們的真情。干辛肆意逞威風(fēng)，欺凌諸侯，連及百姓。賢良之人心中憂郁怨恨，夏桀于是殺死了敢諫的關(guān)龍逢，想以此來壓服群臣諍諫。人們動亂起來，都有遠(yuǎn)走的打算。沒有誰再敢直言，都不得安生。大臣們懷有共同的憂患，不親附桀都想離叛。夏桀以為得計，越發(fā)自以為是，炫耀自己的錯誤，夸飾自己的缺點(diǎn)。為君之道被重重阻塞，國人分崩離析。面對這種情況，湯感到很恐懼，憂慮天下的不安寧，想讓伊尹到夏國去觀察動靜，擔(dān)心夏國不相信伊尹，于是揚(yáng)言自己親自射殺伊尹，伊尹逃亡到夏國，過了三年，回到毫，稟報說；“桀被末嬉迷惑住丁，又喜歡愛妾琬、琰，不憐憫大眾，大家都不堪忍受了。在上位的與在下位的互相痛恨，人民心里充滿了怨氣，都說：‘上天不保佑夏國，夏國的命運(yùn)就要完了?！睖珜σ烈f；“你告訴我的夏國的情況都象詩里唱的一樣?！睖c伊尹訂立了盟約，用以表明一定滅夏的決心。伊尹又去觀察夏國的動靜，很受末嬉信任。末嬉說道?！白蛱煲估锾熳訅粢娢鞣接袀€太陽，東方有個太陽，兩個太陽互相爭斗，西方的太陽牲利了，東方的太陽沒有勝利。”伊尹把這話報告了湯。這時正值商遭遇旱災(zāi)，湯設(shè)有顧及，還是發(fā)兵攻夏，以便信守和伊尹訂立的盟約。他命令軍隊從亳繞到桀的國都之西，然后發(fā)起進(jìn)攻。還沒有交戰(zhàn)，桀就逃跑了。湯追趕他追到大沙。桀身首離散，被天下恥笑。當(dāng)初不聽勸諫，即使后來懊悔了，又將怎么樣呢?湯做了天子，夏的百姓非常高井，就象得到慈父一般。朝廷不更換官位，農(nóng)民不離開田畝，商賈不改變商肆，人民親近殷就如同親近夏一樣。這就叫極其公正，這就叫極其安定，這就叫極守信用。湯完全依照和伊尹訂立的盟約去做了，不躲避旱災(zāi)，獲得了成功，因此讓伊尹世世代代在商享受祭祀。

  周武王戰(zhàn)勝了商，進(jìn)入殷都，還沒有下車，就命令把黃帝的后代封到鑄，把帝堯的后代封到黎，把帝舜的后代封到陳。下了車，命令把大禹的后代封到杞，立湯的后代為束的國君，以便承續(xù)桑林的祭祀。此時，武王仍然很恐懼，長嘆一聲，流下了眼淚。命令周公旦領(lǐng)來殷商的遺老，問他們商滅亡的原因，又問民眾喜歡什么，希望什么。商的遺老回答說：“人民希望恢復(fù)盤庚的政治?！蔽渫跤谑蔷突謴?fù)了盤庚的政治，散發(fā)巨橋的米粟，施舍鹿臺的錢財，以此向人民表示自己沒有私心。釋放被拘禁的人，挽救犯了罪的人。分發(fā)錢財，免除債務(wù)，以此來救濟(jì)貧困。又把比干的墳?zāi)剐掭莞叽?，使箕子的住宅顯赫彰明，在商容的閭里豎起標(biāo)志，行人要加快腳步，乘車的人要下車致敬。三天之內(nèi)，參與謀劃餞商的賢士都封為諸侯，那些大夫們，都賞給了土地，普通的士人也都減免了賦稅。然后武王才渡過黃河，回到豐鎬，到祖廟內(nèi)報功。于是把馬放到陽華山，把牛放到桃林，不再讓馬牛駕車服役，又把戰(zhàn)鼓、軍旗、鎧甲、兵器涂上牲血，藏進(jìn)府庫，終身不再使用。這就是武王的仁德。周天子明堂的大門不關(guān)閉，向天下人表明沒有私藏。只有沒有私藏，才能保持最高尚的品德。

  武王戰(zhàn)勝殷商后，抓到兩個俘虜，問他們說：“你們國家有怪異的事嗎?”一個俘虜回答說：“我們國家有怪異的事，白天出現(xiàn)星星，天上降下血雨，這就是我們國家的怪異之事?！绷硪粋€俘虜回答說：“這誠然是怪異之事，雖說如此，但還算不上大的怪異。我們國家特大的怪異是兒子不順從父親，弟弟不服從兄長，君主的命令不能實行。這才算最大的怪異之事呢！”武王急忙離開座席，向他行再拜之禮。這不是認(rèn)為俘虜尊貴，而是認(rèn)為他的言論可貴。所以《周易》上說：“一舉一動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象踩著老虎尾巴一樣，最終必定祥?！?/p>

  趙襄子派新稚穆子攻打翟國，攻下了左人城、中人城。新稚穆子派使者回來報告襄子，襄子正在吃持成財?shù)娘?，聽了以后，臉上現(xiàn)出憂愁的神色。身邊的人說：“一下子攻下兩座城，這是人們感到高興的事，現(xiàn)在您卻憂愁，這是為什么呢?”襄子說：“長江黃河漲水，不超過三天就會退落，疾風(fēng)暴雨不能整天刮整天下?，F(xiàn)在我們趙氏的品行，沒有豐厚的蓄積，一下子攻下兩座城，滅亡恐怕要讓我趕上了！”孔子聽到這件事以后說；“趙氏大概要昌盛了吧！”

  憂慮是昌盛的基礎(chǔ)，喜悅是滅亡的起點(diǎn)。取得勝利不是困難的事，保持住勝利才是困難的事，賢明的君主依照這種認(rèn)識，保持住勝利，所以他的福分能傳到子孫后代。齊國、楚國，呈國、越國，都曾經(jīng)勝利過，可是最終都遭到了滅亡，這是因為它們不懂得如何保持勝利啊！只有有道的君主，才能保持勝利。孔子力氣那樣大，能舉起國都城門的門閂，卻不肯以力氣大聞名天下。墨子善于攻城守城，使公輸般折服，卻不肯以善于用兵被人知曉。善于保持勝利的人，能有辦法使弱小變成強(qiáng)大。

  權(quán)勛

  利不可兩得，忠不可兼?zhèn)?。不拋棄小利，大刺就不能得到。不拋棄小忠，大忠就不能實現(xiàn)。所以說，小利是失利的禍害，小忠是大忠的禍害。圣人拋棄小者，選取大者。

  從前楚龔?fù)跖c晉厲公在鄢陵作戰(zhàn)。楚軍失敗了，龔?fù)跏芰藗?。?dāng)初，戰(zhàn)斗即將開始之際，司馬子反渴了，要找水喝。童仆陽谷拿著黍子釀的酒送給他。子反喝斥道：“哼!拿下去，這是酒！”童仆陽谷回答說，“這不是酒?！弊臃凑f：“趕快拿下去!”童仆陽谷又說。“這不是酒。子反接過來喝丁下去。子反為人酷愛喝酒，他覺得酒味甘美，喝起來就不能自止，因而又喝醉了。戰(zhàn)斗停下來以后，龔?fù)跸胫匦陆粦?zhàn)而商量對策，派人去叫司馬子反，司馬子反借口心痛沒有去。龔?fù)醭塑嚾タ此?，一進(jìn)帳中，聞到酒味就回去了。說道，“今天的戰(zhàn)斗，我自己受了傷，所依靠的就是司馬了?？墒撬抉R又這樣，他這是忘記了楚國的社稷，而又不憂慮我們這些人我不與晉人再戰(zhàn)了?！庇谑鞘毡x去?；厝ヒ院螅瑲⒘怂抉R子反，并陳尸示眾。童仆陽谷送上酒，并不是要把子反灌醉，他心里認(rèn)為這是忠于子反，卻恰好以此害了他。所以說，小忠是大忠的禍害。

  從前，晉獻(xiàn)公派茍息向虞國借路以便攻打虢國，茍息說；“請您把垂棘出產(chǎn)的玉鐾和屈邑出產(chǎn)的四匹馬送給虞公，向他要求借路，一定可以得到允許?！鲍I(xiàn)公說：“那垂棘出產(chǎn)的玉壁，是我們先君的寶貝啊，屈邑出產(chǎn)的四匹馬，是我的駿馬啊。如果虞國接受了我們的禮物而不借給我們路，那將怎么辦昵?”茍息說?！安皇沁@樣，他如果不借我們路，一定不會接受我們的禮物，如果接受了我們的禮物借給我們路，這就如同我們把玉壁從宮中的府庫拿出來放到宮外的府庫里擊，把駿馬從宮中的馬槽旁牽出來拴到宮外的馬槽旁去。您對此又憂慮什么呢?”獻(xiàn)公答應(yīng)了，就派茍息把屈邑出產(chǎn)的四匹駿馬，加上垂棘出產(chǎn)的玉璧作為禮物獻(xiàn)給虞公，來向虞國借路攻打虢國。虞公貪圖寶玉和駿馬，想答應(yīng)荀息。宮之奇勸諫說；“不可以答應(yīng)，虞國對于虢國，就象牙床骨和頰骨一樣，互相依存。虞國和虢目的形勢就是這樣。古人有話說，‘嘴唇?jīng)]有了，牙齒就會感到寒冷?！絿槐粶缤?，靠著有虞國；虞國不被滅亡，也靠著有虢國??！如果借路給晉國，那么虢國早晨滅亡，虞國晚上也就會跟著滅亡了。怎么可以借路給晉國呢?虞公不聽，借路給了晉國。茍息攻打虢國，戰(zhàn)勝了虢國。返回的時候攻打虞國，又戰(zhàn)勝了虞國。荀息拿著玉壁牽著駿馬回來稟報。獻(xiàn)公高興地說；“玉璧連是老樣子，只是馬均年齒稍長了一點(diǎn)?！彼哉f，小利是大利的禍害。

  中山國內(nèi)有個厹繇目，智伯想攻打它卻無路可通，就給它鑄造了一個大鐘，用兩輛車并排裝載著去送給它。厹繇的君主削平高地填平貉谷米迎接大鐘。赤章蔓枝動諫說：“古詩說：‘只有遵循確定的準(zhǔn)則才能使國家安定?！覀儜{什么會從智伯那里得到這東西?智伯的為人，貪婪而且不守情用，一定是他想攻打我們而沒有路，所以鑄造了大鐘，用兩輛車并排裝載著來送給您。您于是削平高地填平溪谷來迎接大鐘。這樣，智伯的軍隊必定跟隨著到來?！眳滛淼木鞑宦?，過了一會，赤章蔓枝再次勸諫。戚繇的君主說：“大國要跟你交好，而你卻拒絕人家，這不吉祥，你不要再說了。”赤章蔓枝說；“當(dāng)臣子的不忠貞，這是罪過，忠貞而不被信用，脫身遠(yuǎn)去是可以的了?！庇谑?，他砍掉車軸兩端就走了。到了衛(wèi)國七天，厹繇就滅亡了。達(dá)是因為厹繇的君主想得到鐘的心情太過分了。想得到鐘的心情太過分，那么安定厹繇的主張就不能實行了。凡聽取勸說自己過分行為的意見不可不慎重呵！所以說最好是不要有過分的欲望。

  昌國君樂毅率領(lǐng)五國的軍隊去攻打齊國，齊國派觸子為將，在濟(jì)水邊迎擊各國請侯的軍隊。齊王想開戰(zhàn)，派人到觸子那里去，羞辱并且斥責(zé)他說：“不開戰(zhàn)，我一定滅掉你的同類，挖掉你的祖墳！”觸子感到很憤恨，想讓齊軍戰(zhàn)敗，于是跟各國諸侯的軍隊開戰(zhàn)。剛一交戰(zhàn)，觸子就鳴金要齊軍撤退。齊軍敗逃，諸侯軍追擊齊軍。觸子于是乘一輛兵車離開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達(dá)子又率領(lǐng)殘兵駐扎在秦周，沒有東西賞賜士卒，就派人向齊王請求金錢，齊王前怒地說；“你們這些殘存下來的家伙，怎么能給你們金錢?”齊軍與燕國人交戰(zhàn)，被打得大敗。達(dá)子戰(zhàn)死了，齊王逃到了莒。燕國人追趕敗逃的齊兵進(jìn)入齊國國都，在美唐你爭我奪搶了很多金錢。這是貪圖小利因而喪失了大利啊！

  下賢

  有道的士人，本來就傲視君主，不賢明的君主，也傲視有道的的士人。他們天天這樣互相傲視，什么時候才能相投?這就象儒家墨家互棲非議和齊楚被此不服一樣。

  賢明的君主則不是這樣。士雖然傲視自己，而自己卻越發(fā)用禮對待他們。這樣，士人怎能不歸附呢?士人歸附了，天下人就會跟著他們歸附。所謂帝，是指天下人都來親附，所謂王，是指天下人都來歸服。得道的人，尊貴到做天子而不顯現(xiàn)驕橫傲慢，富足到有天下而不放縱自夸，卑下到當(dāng)百姓而不感到失意屈辱，困到無衣食而不憂愁恐懼。他們誠懇坦蕩，確實掌握了大道，他們大徹大悟，遇事不疑，必有依據(jù)，他們卓爾不群，堅守信念，絕不改變，他們順應(yīng)天道，隨著陰陽一起變化；他們明察事理，意志堅定牢固，他們忠厚淳樸，不行詐偽之事，他們志向遠(yuǎn)大，高遠(yuǎn)無邊，他們思想深邃，深不可測，他們剛毅堅強(qiáng)，節(jié)探高尚，他們做事謹(jǐn)慎，不肯自以為是。他們光明正大，恥于運(yùn)用智謀，他們胸襟寬廣，看輕世俗的誹謗贊譽(yù)。他們以天為法則，以德為品行，以道為根本。他們隨萬物變化而沒有窮盡。他們精神充滿天地，沒有盡竭，布滿宇宙，不見邊界。他們所具有的“道”，沒有誰知道何時開始，沒有誰知道何時終結(jié)，沒有誰知道它的門徑在哪兒，沒有誰知道它的開端在哪兒，沒有誰知遭它的本源在哪兒。道大至無所不包，小至微乎其微。這就叫做無比珍貴。士人能達(dá)到這種境界，五帝也不能和也交友，三王也不得以他為師。如果丟開帝王尊貴的神態(tài)，那就差不多能夠和他們交友、以他們?yōu)閹熈恕?/p>

  堯不用帝王的身份去會見善綣，面朝北恭敬地向他請教。堯是天子，善綣是平民，堯為什么這樣過分地禮遇他呢?因為善綣是得道的人。對得道的人，不可傲視。堯衡量自己的德行智謀不如善綣，所以面向北恭敬地向他請教。這就叫做無比公正。不是無比公正，誰又能禮遇賢者呢？

  周公旦是周文王的兒子，周武王弟弟，周成王的叔父。他朝見過住在窮巷陋室里的人有七十個。這件事，文王開了頭而沒有做到，武王做了而沒有完成，周公雖輔佐年幼的成王才真正完成。這不是正說明成王親自禮賢下士嗎?

  齊桓公去見小臣稷，一天去三次都沒能見到。跟隨的人說?！按髧木魅ヒ娨粋€平民，一天去了三次都沒能見到，就算了吧！”桓公說：“不對?？摧p爵位俸祿的士人，固然輕視君主，看輕王霸之業(yè)的君主，也輕視士人?？v使先生他看輕爵位俸祿，我怎么敢看輕王霸之業(yè)昵?”桓公終究見到了小臣稷，隨從沒能阻止住他。世人大多指責(zé)桓公的私生活，他的私生活雖然不檢點(diǎn)，但有如此好士之心，稱霸還是可以的。如果真的按上述原則去做，而且私生話不好，就是稱王恐怕還不止呢！

  子產(chǎn)在鄭國為相，去見壺丘子林，跟他的學(xué)生們坐在一起，一定按年齡就座。這是把相位的尊貴放在一邊而不憑它去居上座．身為大國的相，而能丟掉相的架子，談?wù)撍枷?，議論品行，真心實意地與人探索，大概只有子產(chǎn)能這樣吧。他在鄭國做了十八年相，僅處罰三個人，殺死兩個人。桃李下垂到路上，也沒有誰去摘，小刀丟在道上，也沒有誰去拾。

  魏文侯去見段干術(shù)，站得疲倦了卻不敢休息?；貋硪院笠姷渣S，箕踞于堂上來跟他談話。翟黃很不高若。文侯說；“段干木，讓他做官他不肯做，給他俸祿他不接受，現(xiàn)在你想當(dāng)官就身居相位，想得俸祿就得到上卿的俸祿。你既接受了我給你的官職俸祿，又要求我以禮相待，恐怕很難辦到吧?！彼再t明的君主對待人，不肯接受官職俸祿的就以禮相待。禮遇士人沒有比節(jié)制自己的欲望更好的了。欲望得到節(jié)制，命令就可以執(zhí)行了。巍文侯可以說是喜好以禮待士了，喜好以禮待士，所以向南能在連堤戰(zhàn)勝楚周，向東能在長城戰(zhàn)勝齊國，俘虜齊侯，并把他獻(xiàn)給周天子。周天子獎賞文侯，封他為諸侯。

  報更

  國家即使小，它的糧食也足以供養(yǎng)天下的賢士，它的車輛也足以乘載天下的賢士，它的錢財也足以禮遇天下的賢士。與天下的賢士為伍，這是周文主稱王天下的原因?，F(xiàn)在雖然不能稱王，以它來安定國家，還是容易做到的。與賢士為伍，這是趙宣子免于被殺、周昭文君達(dá)列最榮、孟嘗君使楚軍退卻的根本原困所在。古代建立功名和安定國家、免除自身災(zāi)難的人，沒有別的途徑，必定是遵循這個準(zhǔn)則。喜歡賢士不可以雕驕橫的態(tài)度屈致。

  從前，趙宣子趙盾將要薊國都絳邑去，看見一棵彎曲的桑樹下，有一個餓病躺在那里起不來的人，宣子停下車，讓人給他準(zhǔn)備食物，并把食物弄干凈給他吃。他咽下兩日后，能睜開眼看了。趙宣子對他說，“你為什么餓到這種地步?”他回答說：“我在絳給人做仆隸，回家的路上斷了稂，羞于去乞討，又厭惡私自拿取別人的食物，所以才餓到這種地步?！毙咏o了他兩塊干肉，他既拜著接受了而不敢吃。問他為什么，他回答說；“我家有老母親，我想把這些干肉送給她?！壁w宣子說：“你全都吃了它，我另外再給你?！庇谑怯仲浗o他兩捆干肉和一百牧錢，就離開了。過了二年，晉靈公想殺死趙宣子，在房中埋伏了兵士，等待趙宣子到來。靈公于是請趙宣子飲酒，趙宣子知道了靈公的意圖，灑喝到一半就走了出去。靈公命令房中的士兵趕快追上去殺死也。有一個人追得很快，先追到趙宣子跟前，說：“喂，您快上車逃走，我愿為您回去拼命?！壁w宣予說：“你名字叫什幺?”那人避開回答說；“用名字干什么?我是桑下餓病的那個人啊?！彼祷厣砣ヅc靈公的兵士搏斗而死。趙宣子于是得以活命。這就是《尚書》上所說的“恩德再微也無所謂小”的意思?。≮w宣子對一個人施恩德，尚且能使自身活命，覓何況對萬人施恩德呢!所以《詩經(jīng)》上說；“雄赳赳的武士，是公侯的屏障?！薄叭瞬艥?jì)濟(jì)，文王因此安康。”君主怎么可以不致力于愛憐賢士呢？賢士是很難了解到的，只有廣泛地尋求才可以，廣泛地尋找，就不會失掉了。

  張儀是魏國大夫的庶子，將要向西到秦國去游說，路過東周。賓客中有個人把這個情況告訴昭文君說：“魏國人張儀，是個很有才干的人。將要向西至秦國辯說，希望您對他以禮相待?！闭盐木龝姀垉x并且對他說；“聽說客人要到秦國去，我的國家小，不足以留住客人，即便游說秦國，然而難道一定會受到賞識嗎?客人倘或得不到賞識，請看在我的面上再回來，我的國家雖然小，愿與您共同掌管?！睆垉x退避，而向北拜了兩拜。張儀臨走之際，昭文君給他送行并且資助錢財。張儀到了秦國，呆了一段時間，秦惠王很喜歡他，讓他當(dāng)了相。張儀在天下受到的恩德，沒有比在昭文君那里受到的更大了。周是個小國，張儀看待它超過了大國。他讓秦惠王以昭文君為師。秦國在逢澤盟會諸侯的時候，魏王曾給昭文君當(dāng)御者，韓王給昭文君當(dāng)車右，昭文君的名號至令沒有被忘掉，這都是張儀的力量?。?/p>

  孟嘗君從前在薛的時候，楚國人攻打薛。諄于髡為齊國出使到楚國去，返回的時候，經(jīng)過薛。盂嘗君讓人以禮報待，井親自到郊外送他，對他說：“楚國人攻打薛，如果先生您不為此擔(dān)憂，我將沒有辦法再侍奉您了?！贝居邝照f；“我遵命了?！钡搅她R國，稟報完畢，齊王說：“到楚國見列了什么?”淳于髡回答說：“楚國很貪婪，薛也不自量力?！饼R王說；“說的什么意思?”淳于髡回答齙：“薛不自量力，給先王立了宗廟。楚國貪婪而攻打薛，薛的宗廟必定危險。所以說薛不自量力，楚國也太貪婪。”齊王變了臉色，說，“哎呀！先王的宗廟在那里呢！”于是趕快派兵援救薛，因此薛才得以保全。趴在地上請求，跪拜著請求，即使能得到援救也是很少的，所以善于勸說的人，陳述形勢，講述主張，看到別人危急，就象自己處于危難之中，這樣，哪里用得著極力勸說呢！極力勸說就鄙陋了。勸說而不被聽從，責(zé)任不單單在被勸說的人，也在勸說者自己。

  順說

  善于勸說的人像靈巧的人一樣，借別人的力量把它作為自己的己的力量，順著他的來勢加出引導(dǎo)，順著他的去勢加以推動，絲毫不露形跡，隨著他的出現(xiàn)、發(fā)展而出現(xiàn)、發(fā)展，如同言語與回聲一樣相隨。隨著他的興盛而興盛，隨著他的衰微而衰微，以便因勢利導(dǎo)，達(dá)到自己的目的。盡管他的力量很大，才能很強(qiáng)，也能控制他的命運(yùn)。順著風(fēng)呼叫，聲音并沒有加大，可是能從遠(yuǎn)處聽到，登上高處觀望，眼睛并沒有更亮，然而可以看刊遠(yuǎn)處。這是因為所憑借的東西有利啊。

  惠盎謁見宋康王，康王跺著腳，咳嗽著，大聲說；“我所喜歡的是勇武有力的人，不喜歡行仁義的人。客人將有何見教啊?”惠盎回答說：“我有這樣的道術(shù)：使人雖然勇武，卻刺不進(jìn)您的身體，雖然有力，卻擊不中您。大王您難道無意于這種道術(shù)嗎?”康王說；“好，這是我想要聽的。”惠盎說；“雖然刺不進(jìn)您的身體，擊不中您，但您還是受辱了。我有這樣的道術(shù)：使人雖然勇武卻不敢刺您，雖然有力卻不敢擊您。大王您難道無意于這種道術(shù)嗎?”康王說：“好，這是我想知道的。”惠盎說：“那些人雖然不敢刺，不敢擊，并不是投有這樣的想法啊。我有這樣的道術(shù)。使人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大王您難道無意于這種道術(shù)嗎?”康王說：“好，這是我所希望的?！被莅徽f：“那些人雖然沒有這樣的想法，卻還沒有愛您使您有利的心。我有這樣的道術(shù)；使天下的男子女子都愉快地愛您使您有利。這就勝過了勇武有力，居于上面說到的四種有害行為之上了。大王您難道無意于這種逋術(shù)嗎?”康王說：“這是我想要得到的。”惠盎同答說：“孔丘、墨翟的品德就能這樣?？浊?、墨翟，他們沒有領(lǐng)士，但卻能象當(dāng)君主一樣得到尊榮；他們沒有官職，但卻能象當(dāng)官長一樣受到尊敬。天下的男子女子沒有誰不伸長脖子、抬起腳跟盼望他們，希望他們平安順利?，F(xiàn)在大王您是擁有萬輛兵車大國的君主，如果真有這樣的志向，那么西方邊境之內(nèi)就都能得到您的利益了，百姓對您的愛戴就能遠(yuǎn)遠(yuǎn)超過孔丘、墨翟了?！彼瓮鯚o話來回答?；莅豢觳阶吡顺鋈ィ瓮鯇ι磉叺娜苏f：“很善辯啊，客人用言論說服了我?！彼瓮跏莻€平庸的君主，可是他的心還是可以說服，這是因為惠盎能困勢利導(dǎo)。能因勢利導(dǎo)，那么貧賤的就可以勝過富貴的，弱小盼就可以制服強(qiáng)大的了。

  田贊穿著破舊衣服擊見楚王，楚王說：“先生您的衣服怎么這么破舊呢?”田贊回答說：“衣眼還有比這更壞的呢?”楚王說：“可以讓我聽聽嗎?”田贊回答說；“鎧甲比這更壞?！背跽f；“這是什么意思呢?”田贊回答說：“冬天穿上冷，夏天穿上熱，衣服沒有比鎧甲更壞的了。我很貧困，所以穿的衣服很壞。現(xiàn)在大王您是大國的君主，富貴無比，卻喜歡拿鎧甲讓人們穿，我不贊成這樣?；蛟S這是為了行仁義嗎?鎧甲的事，是有關(guān)戰(zhàn)爭的事啊，是砍斷人家的脖子，挖空人家的肚子，毀壞凡家的城池，殺死人家的父子的事啊。那名聲又很不榮耀?；蛟S這是為了得到實際利益嗎?如果謀劃損害別人，別人也必定謀劃損害自己；如果謀劃讓別人遭到危險，別人也必定謀劃讓自己遭到危險，其實變很不安全。這兩種情況，我認(rèn)為大王您還是不要選擇。”楚王無話來回答。主張雖然沒有廣泛實行，田贊可以說是能夠樹立自己的豐張了。至于段干木隱居不仕而使魏國安全，那田贊還達(dá)不到這種地步。

  管仲在魯國被捉住，魯國捆起他把他裝在囚籠里，派差役用車載著把他送到齊國。差役全都唱著歌拉車。管仲擔(dān)心魯國留下并且殺死自己，想趕快到達(dá)齊國，于是就對差役們說；“我給你們領(lǐng)唱，然后你們應(yīng)和我?！彼母韫?jié)拍正好適合快走，差役們不覺得疲倦，因而走路走得很快。管仲可以說是能利用差役唱歌了，差役滿足了自己的希望，管仲也達(dá)到了自己的目的，是因為使用了這個方法啊。用這個方法治理擁有萬兵車的大國，成就霸業(yè)尚且不止，只不過齊桓公這個人難以輔佐他成就王業(yè)罷了。

  不廣

  明智的人做事情一定要依靠時機(jī)，時機(jī)不一定能得到，但人為的努力卻不可廢棄。得到時機(jī)也好，得不判時機(jī)也好，用自己能做到的彌補(bǔ)自己不能做到的，就象船和車互相彌補(bǔ)其不足一樣。北方有一種野獸，名叫蹶，前腿象鼠一樣短，后腿象免一樣長，走快了就絆腳，一跑就跌倒。它常常替蛩蛩距虛采鮮美的草，采了以后就給它。蹶有禍患的時候，蛩蛩距虛一定背著它逃走。這就是用自己能夠做到的來彌補(bǔ)自己不能做到的。

  鮑叔、管仲、召忽三個人彼此裉友好，想一起安定齊國，認(rèn)為公子糾一定能立為君主。召忽說：“我們?nèi)齻€人對于齊國來說，就如同鼎有三足一樣，少一個也不成。況且公子小白是一定不會立為君主了，不如三個人都輔佐公子糾?！惫苤僬f：“不行，齊國人厭惡公子糾的母親，因而連及到公子糾，公子小白沒有母親了，因而齊國人很愛憐他。事情如何尚未可知，不如讓一個人去侍奉公子小白。將來享有齊國的，一定是這兩位公子中的一個?！币虼俗岝U叔做公子小白的老師，管仲、召忽留在公子糾那里。公子糾在外邊，不能說一定成為齊國的君主，雖說如此，管仲的考慮還是差不多的。這樣做了如果還不能完備，那大概是天意吧。人為的努力總算是用盡了。

  齊國攻打廩丘。趙國派孔青率領(lǐng)敢死的勇士去援救，跟齊國人作戰(zhàn)，把齊國人打得大敗。齊國的將帥被打死，孔青俘獲戰(zhàn)車兩千輛，尸體三萬具，他把這些尸體封土堆成兩個高丘。寧越對孔青說；“太可惜了，不如把尸體歸還給齊國而從內(nèi)部攻擊它。我聽說過，古代善于作戰(zhàn)的人，該堅守就堅守，該進(jìn)退就進(jìn)退。我軍后退三十里，給敵軍以收尸的機(jī)會。戰(zhàn)車鎧甲在戰(zhàn)爭中喪失盡了，府庫里的錢財在安葬戰(zhàn)死者時用光了，這就叫做從內(nèi)部攻擊它?！笨浊嗾f；“齊人如果不來收尸，那該怎么辦?”寧越說：“作戰(zhàn)不能取勝，這是他們的第一條罪狀，率領(lǐng)士兵出去作戰(zhàn)而不能使之回來，這是他們的第二條罪狀；給他們尸體卻不收取，這是他們的第三條罪狀。人民將因為這三條怨恨在上位的人。在上位的人沒有辦法役使在下位的，在下位的人又無從侍奉在上位的，這就叫做雙重地攻擊它?！睂幵娇梢哉f是懂得運(yùn)用文武兩種辦法了。用武就憑力量取勝，用文就憑仁德取勝。用文用武都能取勝，什么樣的敵人能不歸服?

  晉文公打算盟會諸侯，咎犯說：“不行，天下人還不了解您的道義啊?！蔽墓f：“應(yīng)該怎么做?”咎犯說：“天子躲避叔帶的災(zāi)難，流亡在鄭國。懲何不送他回去，以此確立大義，而且借此樹立自己的聲譽(yù)?！蔽墓f：“我能做到嗎?”咎犯說：“事情如果能做成，那么繼承文侯的事業(yè)，確立武公的功績，開拓土地，安定邊疆，就全在此一舉了，事情如果不能做成，那么彌補(bǔ)周王室的過失，憂慮周天子的災(zāi)難，成就教化，留名青史，也全在此一舉了。您還是不要猶豫了?！蔽墓爮牧怂闹鲝?。于是就跟草中的戎殘族人、驪土的狄族人一起把周夭子安置在成周。天子賜給他南陽那里的土地。文公從而稱霸諸侯。做事情既符合道義又有利，因而立了大功，文公可以算做明智了。這都是咎犯的計謀啊!文公出亡十七年，回晉國四年就能稱霸諸侯，他聽信的大概都是咎犯那樣的人吧?

  管仲、鮑叔輔佐齊桓公治理國事時，齊國東方邊境地區(qū)的人有經(jīng)常向上反映困苦情況的。管仲死了，豎刀、易牙掌權(quán)，國內(nèi)的人經(jīng)常向上反映不困苦的情況，不敢反映困苦的情況。管忡終于成為齊國的優(yōu)秀人物，他的恩澤施及子孫后代，是因為他懂得大禮。懂得大禮，即使不懂得國事也是可以的。

  貴因

  夏商周三代最寶貴的東西沒有什么比得上順應(yīng)、依憑外物了。順應(yīng)、依憑外物就能所向無敵。禹疏通三江五湖，鑿開伊闕山，使水道暢通，讓水流入東海，是順應(yīng)了水的力量。舜遷移了一次形成城邑，遷移丁兩次形成都城，遷移了三次形成國家，因而堯把帝位讓給了他，是順應(yīng)了人心。湯、武王憑著諸侯國的地位制服夏、商，是順應(yīng)了人民的愿望。到秦國去的人站在車上就能到達(dá)，是因為有車；到越國去的人坐在船上就能到達(dá)，是因為有船。到秦國、越國去，路途遙遠(yuǎn)，安靜地站著、坐著就能到達(dá)，是因為憑借著車船等交通工具。

  周武王派人刺探殷商的動靜，那人回到岐周稟報說：“殷商大概要出現(xiàn)混亂了?！蔽渫跽f：“它的混亂達(dá)到什么程度?”那人回答說?！靶皭旱娜藙龠^了忠良的人?！蔽渫跽f；“混亂還沒有達(dá)到極點(diǎn)?！蹦侨擞謸舸烫?，回來稟報說，。它的混亂程度加重了?！蔽渫跽f?！斑_(dá)到什么程度?”那^回答說?！百t德的人都出逃了。”武王悅：“混亂還沒有達(dá)到極點(diǎn)?！蹦侨擞秩ゴ烫?，回來桌報說：“它的混亂很厲害了！”武王說：“達(dá)到什么程度?”那人回答說?！袄习傩斩疾桓抑v怨恨不滿的話了?！蔽渫跽f：“啊！”趕快把這種情況告訴太公望，太公望回答說：“邪惡的人勝過了忠良的人，叫做暴亂，賢德的人出逃，叫做崩潰，老百姓不敢講怨恨不滿的話，叫做刑法太苛刻。它的混亂達(dá)到極點(diǎn)了，已經(jīng)無以復(fù)加了。”因此挑選了戰(zhàn)車三百輛，勇士三千名，朝會諸侯時以甲子日為期兵至牧野，而紂王被擒獲了。這樣看來，武王本來就知道紂王無法與自己為敵，善于利用敵方的力量，還有什么敵手呢?

  武王伐紂到了鮪水，殷商派肢鬲刺探周國軍隊的情況，武王會見了他。膠鬲說：“您將要到哪里去?不要欺騙我?！蔽渫跽f：“不欺騙你，我將要到殷去。”膠鬲說：“哪一天到達(dá)?”武王說：“將在甲子日到達(dá)殷都郊外。你拿這話去稟報吧！”膠鬲走了。天下起雨來，日夜不停。武王加速行軍，不停止前進(jìn)。軍官們都勸諫說：“士兵們很疲憊，請讓他們休息休息?！蔽渫跽f：“我已經(jīng)讓膠鬲把甲子日到達(dá)殷都郊外稟報給他的君主了，如果甲子日不能到達(dá)，這就是讓腔鬲沒有信用。腔鬲沒有信用，他的君主一定會殺死他。我加速行軍是為了救膠鬲的命啊?！蔽渫豕辉诩鬃尤盏竭_(dá)了殷都的郊外，殷商已經(jīng)先擺好陣勢了。武王到達(dá)以后，就開始交戰(zhàn)，結(jié)果把殷商打得大敗。這就是武王的仁義。武王做的是人們所希望的事情，紂王自己做的卻是人們所厭惡的事情，事先擺好陣勢又有什么用處?正好讓武王不戰(zhàn)而獲勝。

  武王進(jìn)入殷都，聽說有十德高望重的人，武王就去會見他，問他殷商之所以死亡的原因。那個德高望重的人回答說：“您如果想要知道，那就請定于明天日中之時?！蔽渫鹾椭芄┑诙焯崆叭チ?，卻沒有見到那個人，武王感到很奇怪，周公說，“我已經(jīng)知道他的意思了。這是個君子啊。他本來就采取不親近自己君主的態(tài)度，現(xiàn)在又要把自己君主的壞處告訴您，他不忍心這樣做。至于約定了日期卻不如期赴約，說了話卻不守信用，這是殷商之所取滅亡的原因。他已經(jīng)用這種方式把殷商滅亡的原因告訴您了?！?/p>

  觀測夭象的人，觀察眾星運(yùn)行的情況就能知道四季，是因為有所憑惜，推算歷法的人，觀看月亮運(yùn)行的情況就能知道晦日，朔日，是因為有所憑借，禹到裸體國去，裸體進(jìn)去，出來以后再穿衣服，是為了順應(yīng)那里的習(xí)俗。墨子見楚王，穿上華麗衣服，吹起笙，是為了迎合楚王的愛好；孔子通過彌子瑁去見厘夫人，是為了借此實行自己的主張；湯，武王遇上混亂的世道，面對貧苦的人民，發(fā)揚(yáng)自己的道義，成就了自己的功業(yè)，是因為順應(yīng)，依憑外物的緣故。所以善于順應(yīng)、依憑外物，就能成功，專憑個人的力量，就會失敗。善于順應(yīng)，依憑外物的人所向無敵。在這樣的人面前，國土即使廣大，人民即使眾多，又有什么益處?

  察今

  當(dāng)今的君主為什么不效法古代帝王的法度？并不是古代帝王的法度不好，是因為它不可能被效法。古代帝王的法度，是經(jīng)過前代流傳下來的，有的人增補(bǔ)過它，有的人刪削過它，怎么可能被效法?即使人們沒有增補(bǔ)、刪削過，還是不可能被效法。東夷和華夏對事物的名稱，言詞不同；古代和現(xiàn)代的法茺，典制不一樣。所以古代的名稱與現(xiàn)在的叫法大多不相通，現(xiàn)在的法度與古代的法度大多不相合。不同習(xí)俗的人民，與這種情況相似。他們所要實現(xiàn)的愿望相同，他們的所作所為卻不同。各地的方言不能改變，如同船．車、衣、帽、美味、音樂．色彩的不同一樣，可是人們卻自以為是，反過來又互相責(zé)難。天下有學(xué)識的大大都善辯，言談鋒利，是非顛倒，不求符合實際，致力于互相詆毀，以爭勝為能事。古代君主的法度，怎么可能被教效呢?即使可能，還是不可以效法。

  凡是古代帝王的法度，都是與當(dāng)時的時勢相符合的。時勢不能與法度一起流傳下來，法度雖然流傳到現(xiàn)在，還是不可以效法。所以要放棄古代帝王的現(xiàn)成法度，而取法他們制定法度的依據(jù)。古代帝王制定法度的依據(jù)是什么呢?古代帝王制定法度的依據(jù)是人，而自己也是人。所以考察自己就可以知道別人，考察現(xiàn)在就可以知道古代。古今的道理是一樣的，別人與自己是相同的。有道之人，他們的可貴之處在于由近的可以推知遠(yuǎn)的，由現(xiàn)在的可以推知古代的，由見到的可以推知見不到的。所以，觀察堂屋下面的陰影，就可以知道日月運(yùn)行的情況，陰陽變化的情況，看到瓶里的水結(jié)了冰，就知道天下已經(jīng)寒冷，魚鱉已經(jīng)潛藏了，嘗一塊肉，就可以知道一鍋肉的味道，就可以知道一鼎肉味道調(diào)和的情況。

  楚國人想攻打宋國，派人先在淮水中設(shè)置渡河的標(biāo)志?；此蝗簧蠞q，楚國人不知道，按照標(biāo)志夜里渡河，淹死的有一千多人，軍隊驚亂的狀況就象城市里的房屋倒坍一樣。當(dāng)初他們事先設(shè)置標(biāo)志的時候，是可以順著標(biāo)志渡河的，現(xiàn)在河水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上漲了，楚國人還按照標(biāo)志渡河，這就是他們所以失敗的原因?，F(xiàn)在的君主要效法古代帝王的法度，與這種情況相似。他所處的時代已經(jīng)與古代帝王的法度不適應(yīng)了，卻還說，這是古代帝王的法度，應(yīng)談效法它。用這種辦法治理國家，難道不是很可悲嗎?

  所以，治理國家沒有法度就會出現(xiàn)混亂，死守法度不加改變就會發(fā)生謬誤，出現(xiàn)謬誤和混亂，是不能保守住國家的。社會變化了，時代發(fā)展了，變法是應(yīng)該的了。這就象高明的醫(yī)止一樣，病萬變，藥也應(yīng)該萬變。病變了藥卻不變；原來可以長壽的人，如今就會成為短命的人了。所以凡是做事情一定要依照法度去行動，變法的人要隨著時代而變化，如果懂得這個道理，那就沒有錯誤的事了。那些不敢議論法度的，是一般的百姓，死守法度的，是各種官吏。順應(yīng)時代變法的，是賢明的君主。因此，古代享有天下的七十一位圣賢君主，他們的法度都不相同。并不是他們有意耍彼此相反，而是因為時代和形勢不同。所以說，好劍期求它能砍斷東西，不一定期求它有鏌琊那樣的美名，好馬期求它能行千里遠(yuǎn)，不一定期求它有驥驁那樣的美稱。成就功名，這正是古代帝王所希望達(dá)到的“千里”啊。

  楚國人有個渡江的，他的劍從船上掉到水里，他急忙在船邊劃上記號，說?！斑@里是我的劍掉下?lián)舻牡胤健！钡却Ａ耍蛷乃逃浱柕牡胤较滤フ覄?。船已?jīng)移動了，可是劍卻沒有移動，象這樣尋找劍，不是太胡涂了嗎?用舊法來治理自己的國家，與這個人相同。時代已經(jīng)改變了，可是法度卻不隨著改變，想用這種辦法治理好國家，難道不是很難嗎?

  有個從江邊經(jīng)過的人，看見一個人正拉著小孩想把他扔到江中，小孩哭起來。人們問這人為什么，他說：“這個小孩的父親善于游泳?！备赣H雖然善于游泳，兒子難道就善于游泳嗎?用這種方法來處理事物，也一定是荒謬的了。楚國處理政事的情況，與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