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好孩子,所有人都告訴我不要當壞孩子,不要和壞孩子交朋友,什么讓一個孩子被評定為壞?學習成績?
在初二的第一次月考后,老師們大怒,我被安排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外面是飽受摧殘的草地,長著不高不矮的灌木,對面是辦公室,陽光會射進來,看不清攤開的書上的字。我托腮暗暗慶幸:上課時終于可以不用被老師的口水洗禮了。
原本坐在后面的都是差生,而現(xiàn)在我也在這兒了?!澳忧?,你要把他們的成績都帶上來?!卑嘀魅萎敃r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我低頭,笑。
您老對我也真有信心。
寧諾是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的,也靠窗,她從不主動和別人說話,別人和她說話也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于是被打上了“不合群的透明”的標志,再說成績也不怎么樣,老師提起就說:“這孩子再這么下去就沒救了。”寧諾不在意,她從來不在意,也許在她的眼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孩子幼稚得可笑。
她有寫日記的可愛小習慣,厚厚的一本,記敘著有關她的各種東西,經(jīng)過她最好的朋友,她的日記在班級上廣為流傳。我也曾翻看過,稚嫩卻故做深沉的文字,我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這虛偽到令人惡心。于是,她成為了所有人的笑柄,他們在她視線所不及的地方指指點點。而當寧諾終于察覺到這一切的時候,只是抱著小說坐在座位上,看向窗外,金色的光灑在她身上,她的背挺得筆直。
期末考試的前幾天,寧諾徑直走到我桌旁,把我正在寫的作業(yè)從手臂底下抽出來,扔向黑板。我看見圓珠筆在字的一半突然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本子在還沒有到達黑板的時候就落下了,“嘭”得一聲砸上了某個倒霉鬼的腦袋,那人慘叫一聲后立刻吼了一句:“哪個亂丟垃圾?”大家哄笑起來。我笑著把寧諾的桌子推倒在地,漫畫、手機、薯片散了一地狼籍,瞥見一張只有35分的卷子,我的嘴角幅度拉大。寧諾的表情扭曲了,臉色煞白,我揮開她用來扯我的手,舉起她的書包從窗口拋了出去,然后用嘲諷的語調說:“半夜起來照鏡子?對著藍天輕聲訴說著以往?姑娘好興致?。 贝蠹矣质且魂嚭逍?,寧諾用力咬著下唇,跑了出去,不見蹤影。她翹掉了那天下午的課,我這才有點后怕,老師應該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沒來問,我也樂得裝傻。
我只記得她后來在上課時扔過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你可以看不起我小心翼翼保護著的珍寶,但你不可以踐踏它!?。 蔽倚α诵?,在后邊用黑色水筆寫上一句:“不知所云?!彼鋈淮蜷_窗,冷冽的風刮進來,我的各科試卷被刮到了地上,老師皺著眉看過來,然后繼續(xù)上課。我假裝沒看見紙條被她扔到了窗外,隨著風飄到不知名的地方。
初二之后,我再沒見過寧諾,聽說是轉學了吧。
只是偶爾學習到深夜,倒牛奶的時候一眼掃過鏡子時看見自己的像,發(fā)覺自己其實和她一樣。
從頂樓望下,來往的人們形同螻蟻,是不是當他們之中也有人仰著頭,在我譏諷的同時嘲笑著我的無知?也許宇宙只是在另一個世界的塵埃,只是在我們看來無比浩瀚。相對來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