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第一場雨剛走,空氣中沒有了中藥湯般的黏膩和苦澀,到處都彌漫著清新的薄荷糖的味道。
小巷的一隅,一堵舊矮墻坐落在那。墻根下,野花兒淹在爛泥里,偶爾飄下幾片爬山虎的枯葉子。幽靜的小巷里冒出來這一堵丑陋的墻,顯得很有些突兀。
每每放學(xué),父母還沒下班,我便踏著夕陽去爬矮墻。墻后,是個年近耄耋的老太太,臉上的皺紋像是樹樁上的年輪。她倚在木藤椅上,手里織著毛線,眼神凝望遠(yuǎn)方,撲朔迷離,似乎在等著誰。
我從矮墻上跳下來,她看見了我……
“您在等誰嗎?”我先開了口。
老太太緩慢轉(zhuǎn)身,臉上寫滿了滄桑。
“我……在等我兒子,等他從城里回來?!?/p>
我蹲了下來,“我在等我爸媽,他們還沒有下班,”我停了一下,“您老人家光織毛線太無聊了,要不我陪您聊天吧。”
她停下手中的活,靜靜地看著我。
……
往后的幾天里,我一放學(xué)就翻過矮墻去陪老太太聊天。她起先是不說話,只有我一個人在講;幾天后,老太太漸漸與我搭話了,我們從天南聊到地北,從黃昏聊到傍晚;再后來,她從藤椅上起來,給我看她兒子的照片,以及她兒子小時候的玩具。
那天傍晚,我又去找老太太。她仍坐在藤椅上織著毛線,她比以前多了幾分安詳,嘴里還哼著小曲。
我感到有點不對勁。
墻被拆了,陽光灑進(jìn)來。
我愣了,再看那濕冷的污泥,它早就被清除掉了,只剩幾朵小野花沐浴著晚風(fēng)。
她泰然自若,似乎本就如此,似乎此刻站在這的不是我,而是她的兒子。